蜈蚣挣扎着,歪七扭八地逃命。许识敛定定看着小耳,之前的幻想消失了个精光。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问。
小耳不明所以的表情实在太真实。许识敛喉结滚动着,片刻后换了语气,问他:“为什么要变成人的样子?”
小耳答:“我一开始也很害怕。”
轮到许识敛一头雾水了。他听到魔鬼说:“虽然你们长得很奇怪,但习惯以后就没那么恐怖了。”
“……辛苦你了。”许识敛自我放弃般回答。
小耳指其他魔鬼:“我习惯了,但他们还是比较怕你。”
“所以就挺好玩儿的。”他说。
许识敛偶尔听不太清魔鬼在说什么,缺了这颗门牙,小耳的嘴漏风很严重。他就像还在学说话的小孩子,声音有点尖,又有点憨,咬字也不太清楚。
他只能捕捉到一些词和短句,剩下的要靠猜。
因为他不可能再问一遍。
这时,一颗骷髅头滚落到他们脚边,小耳踢了回去,弹到棺材上,又滚回来,一来二去地,小耳惊喜道:“好好玩啊这个。”
“……”
现在离开又怎样?大家都是魔鬼了,谁还需要遵守什么礼貌。
骷髅头被踢碎了,他们陷入沉默。
许识敛对地狱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有时是有些恶心的,有时是带着恐惧的,等到这些都过去,就变得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小耳也没有说话,看着那位补牙的魔鬼发呆,看着他腿脚乱抖,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最后,他不动了,直到女魔鬼踹了他一脚,确认他没有反应,就把他丢到棺材里去。——大概是住院部什么的。
许识敛渐渐觉得一切变得有意思了起来。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就像期待着一场恶作剧能够成功似的。
果然地狱会把人变得卑鄙和冷漠。
尽管这样鄙夷着一切,等轮到小耳时,他还是因为好戏将至而期待起来。
许识敛看着女魔鬼拿了手中细细的针线,手按在小耳的脑门上,把他往下压。针头闪过刺眼的银光,这场景许识敛在地狱见过,受伤的魔鬼在街边拿线给自己缝合伤口,就像不怕痛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魔鬼也会痛。小耳的眼珠在乱动,到处乱看,拳头也捏紧了,等到针刺入,他的睫毛抖了抖,眼睛微微瞪大,看向许识敛。
许识敛也看他。
小耳没有挣扎,很守规矩地保持不动,也许是他知道挣扎反而会让痛苦更甚,所以一开始就不打算对抗。他不断调整着呼吸,鼓起腮帮子,又瘪下去,眼睛渐渐发红,等到缝合结束,他仍不敢眨眼太多,眼泪也就没有掉下来。
其实很快,许识敛却没有太过关注这个神奇的过程,他的注意力全被小耳夺走。
小耳颤颤地下来了,一言不发,走得很快。许识敛快步跟上去,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这里。
一出去,小耳就塞到他手里一个东西。许识敛这次反应小了些,低头一看,是那半颗苹果。完璧归赵。
“你怎么……”没了后话。
回到暗夜街,小偷说:“我想吃红色的球。”
许识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小摊上写着“炸魔球”。
人肉也无所谓了,许识敛抓了把头发,自暴自弃般“嗯”了声。他真是要疯了!
魔鬼悄悄告诉他:“等会儿离得近了,我就偷一个。”
许识敛稀奇道:“还能这样?”也对,这里是地狱。
小耳摇摇头:“这不是和你商量嘛。今天吃了这么多亏,这个便宜我是必须要占的。”
“……我请你,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