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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魔鬼。”许识敛说。
小耳接住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我们是朋友,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延迟的警觉呼啸而来,许识敛登时噤声,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他沉默的模样看上去很像个好孩子。
好孩子来地狱干嘛?小耳问他:“你是要为人类做贡献吗?”
许识敛:“?”
看来地狱也流传着关于人类的传说,大家都奇奇怪怪的。
魔鬼与好孩子并肩走在空旷的荒境里,低矮的天空压迫着他们和游荡的其他魔鬼,仿佛越走,天地就越窄。
他不是人。许识敛知道,没有哪个人类像魔鬼那样走路,大大的外八,把腿伸展出去,再夸张地弯起膝盖。他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暗燃的火光在荒凉的地域中乍隐乍现,许识敛下意识看向小耳脖前的木牌。
小耳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就说:“前面那条街叫暗夜街。”
“哦……”这触碰到了许识敛的知识盲区,但他将讶异藏得很好。
小耳完全不需要被套话:“但那里有灯。”
只是越来越黑了。许识敛无声地抬起头,看着高处挂在枯木上摇晃的白蜘蛛。红色蝙蝠成片地飞过,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扑簌着翅膀挣扎着飞走了。
小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你身上有苹果的味道。”
许识敛还是没有回答,他在出神地看着那只远去的乌鸦,听着后方夜航河传来恐怖的悲鸣。
这个表情小耳记得。
那还是很久之前的时候,流浪汉们在夜航河畔打架。
失意的魔鬼被留了下来,满脸狼狈,被揍得脸都歪了。他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不时惶恐地四处看看,那样子好滑稽。
一艘船停靠在岸边,有个人类——啊,是真的人类,不是魔鬼变成的人类,竟然是真的人类——他停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小耳第一次看到了善良的许识敛。
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遥遥看着那只魔鬼。
读他的血液与泪水,无助和悲伤。
他们一路来到黑海巷子。
地狱的巷子没有那么窄,这里随处都像蓄势待发的火山,红色和黑色是永远的主色基调。
“太黑了,”魔鬼突然抱怨,“怎么能这么黑?”
许识敛难得地朝他看去,压低眉梢,看上去有些严肃:“你是魔鬼。”
小耳问他:“魔鬼不能怕黑吗?”
许识敛产生难言的眩晕感,回答像是一种善良的溃败:“我不知道。”
在这种空间里,许识敛的感官变得格外敏感。小耳的胳膊在出汗,偶尔碰到他,黏腻温热的汗水让魔鬼变得生动起来,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耳说的话很哲学:“咱们怕黑是怕未知。”
许识敛偶尔会赞同他,比如现在:“这你说得对。”
小魔鬼中气十足道:“没事,这都是咱的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