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尸体中,仅有两具敕令骑士的尸体,其馀的数十具都是战争修士们的尸体。
难不成,敕令骑士真的就那麽不可战胜吗?
在外面绕了一个弯,重新提起了马速,伯奥略兴奋地掀起了头盔的面罩,让狰狞如恶鬼的面庞暴露在空气中。
「不洁者!接受你们的命运吧!」挥剑砍死一个背对着他逃跑的圣铳手,伯奥略的盔甲半边都被鲜血所染红。
手中的骑士剑不断砍杀,在药剂的作用下,他状若癫狂地大喊道:
「农夫的命运就是为骑士们提供一切!你们是生来的奴隶!不洁者们!」
「接受自己的命运吧!这便是圣父的安排,无人能够违逆!」
血液在泥泞中蔓延,与雨水混合,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流淌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暗红色的鲜血映射着阴霾的天空,在灰暗天色的下方,霍恩拿着了望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从他的视角俯瞰下去,敕令骑士们如同穿入柔软腹部的钢刀,照面的功夫便将整个黑帽军第五军团给划开。
左翼的黑帽第一军团和中间的近卫第二军团还稍微好一些,但仅是稍好罢了。
「近卫大抬杆小队,上前支援黑帽第五军团,掩护第五军团与黑帽第二军团完成轮换。」
放下了望镜,递给一旁的帕斯里克,霍恩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些与他同吃同住了三个月的好小伙血肉模糊地死去。
「冕下,黑帽第二军团可能无法胜任,得让黑帽第六军团轮换。」
霍恩的声音顿了顿:「为什麽?」
「黑帽第二军团大多数的圣铳手都耗干了圣力,他们站稳都很难,而长枪手由于近战肉搏,体力消耗太大。」哈库托犹疑了一会儿,「实际上,黑帽第六军团的情况同样不太好,只是比第二军团好而已。我们的情况……」
「不容乐观。」放下了望镜,帕斯里克接下了哈库托的话,「霍恩小子,你得做好提前撤离的打算,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这麽长的时间肯定是足够了。」
「局势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捂着因圣力耗尽而发晕的脑袋,霍恩脸色苍白地扶住车斗,「刚刚我们明明要赢了。」
帕斯里克仍旧是一副混不吝的姿态:「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至于为什麽,你自己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
霍恩没有回答,他后退两步,靠在马车的车斗边。
是的,他自己更清楚。
从上午打到下午,圣铳手和长枪手不断替换,靠嗯吞醒神药膏维持精神。
霍恩的阵地上,永远有人在战斗,永远有人在休息,甚至有相当大一部分圣铳手在睡觉。
通过不断轮换,霍恩尽可能地保留战争修士们的体力和耐力。
可事实是,经过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连续战斗,战争修士们还是达到极限了。
在先前的骚动中,两翼的军团都一定程度地出现了指挥混乱的问题。
尽管霍恩下达诏令,证明自己没事,可指挥和队列上的混乱却不是可以立刻恢复的。
这个时间窗口极短,可偏偏就被伯奥略抓住了。
他用最锋利的尖刀,捅入了救世军最柔软的软肋,一举扭转了局势。
两翼的黑帽第一第五军团在崩溃的边缘,只剩最中间的近卫第二军团还在坚持。
农夫和低阶骑士耗空了战争修士们的圣力和体力。
在血腥的杀戮场上,连耗干圣力的圣铳手们都强忍着头痛,拿出武装剑和木盾,和守夜卫兵以及超凡骑士们近战厮杀。
他们撑着疲惫的身躯,都要杀成了一个个血人。
战争修士们都不明白,他们明明接二连三地击退了超凡骑士们的进攻啊。
难道那些成功只是假象吗?
只有在敕令连冲上来的那一刻,才算是战争真正开始吗?
摇着霍恩的肩膀,帕斯里克向来玩世不恭的老脸无比严肃:「霍恩,醒一醒!咱们不能把所有好孩子都葬送在这战场上。
假如趁现在离开,我们还能保全后面的三个军团。」
「来不及了吗?」霍恩反问道。
帕斯里克摇摇头:「来不及了,等近卫第二军团溃败,就连撤入灰炉镇的机会都没有了,快下决定吧。」
「……」站在原地,霍恩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眺望。
帕斯里克紧紧皱起了眉毛,他不耐烦地抓住了霍恩的手臂:「你说话啊,越早下决断,死的人越少。」
「……」霍恩望着地面喃喃自语。
「什麽?你说什麽?」
深吸一口气,霍恩抬起头,他看着帕斯里克,微笑着说道:「如果我选择保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那我应该站在池沼镇的土地上。」
帕斯里克愣住了,三个月前站在逃离贞德堡小船前的那个青年,再次与眼前的人重合。
「这和之前不一样……」
「一样的。」霍恩拍拍帕斯里克的肩膀,「让娜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我们都败了,还能退去哪里呢?大泽乡吗?那追随我们的护教军,本地的这些贞德堡人该怎麽办呢?」
帕斯里克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再说话。
「他们不是害怕我死了吗?不是害怕我受袭吗?不是害怕我抛弃他们吗?」
霍恩走到了马车边,将轻巧的胸甲脱下,把沉重的米兰式四分之三步兵甲套在身上。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过去没有抛弃他们,现在也不会抛弃他们,未来更不会抛弃他们!」
将肩甲和护颈戴好,把手臂穿入护臂,霍恩将血遮云系在腰间,他双眼亮得骇人。
「阿尔芒,把我的教皇旗帜扛过来!」
「伱的圣力已经耗尽了。」帕斯里克追了上来,「就算你过去,又有什麽用呢?」
「我曾经答应过他们。」霍恩转过身,张开双臂,任由旁边的近卫军战争修士帮他穿上大腿甲,「与尔同生,与尔共死。」
从口袋中拿出萝卜铜印,他丢给帕斯里克:「如果我死了,把它交给让娜,让娜死了,交给马德兰,要是马德兰也死了,您自己留着吧。」
翻过铜印,帕斯里克直直看着铜印上的「受命于圣,苟利生死」,他抬起头,仿佛在恳求:「我不要。」
「帕斯里克爷,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那是谁?我是克里斯帕……」
「哈哈哈哈哈。」先是一愣,霍恩大笑起来。
他戴上了最后的头盔,从阿尔芒手中接过了代表了教皇的太阳旗。
望着帕斯里克复杂的眼神,霍恩将旗杆顿在地面,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这是一场三个月前没打完的仗,我得去打完它。」
转过身,他的面前是近卫第一军团,整个救世军最精锐的一批战争修士。
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每个人都有至少一段的呼吸法,大多穿着超凡骑士们的四分之三甲,拿着最精良的长枪和骑士剑。
他们是教皇的卫队,是最后的压箱底战力,是最后的预备队。
手中的血遮云泛着从未有过的红光,映照在霍恩坚定如血的脸上。
「渴望自由的人啊,随我……」
「冲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