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交战声?!
已经快走到女格挡家少女身旁的04296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便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然后……
如周围的其他强者们一样,直接楞在了那里。
——那是怎样一副光景?
——那是怎样一幕的画面?
好似一团猛烈燃烧着的火焰,又好似天空中飞驰而过的流星。
挥舞着充满压迫感的漆黑巨剑的青年,与以刀刃划破长空的杀戮之影。
双方不断碰撞着,寸步不让,自大地上交错而过,在穹顶上展开惊心动魄的厮杀。
铮——!!
激烈的刀剑碰撞声铿锵作响,血色的斩芒与漆黑的剑光化作战场上的乐章,时而碰撞,时而折返,时而冲天而起,时而斩裂大地。
如暴雨般急骤,如雷鸣般震耳。
犹如于最绝望与黑暗的时刻忽然升起的激昂进行曲,携着高亢的音调刺进04296的鼓膜,最后于整个迷宫内回荡着。
「我说…我们真的是来救援的吧?」
「应该…是吧……」
「话说…日天兄,那家伙…真的是你之前说过的老弟吗?」
「嗯……」
「但是…我记得日天兄你说,那家伙才进了乐园半年多一点来着,而且还说他天赋不怎麽好……」
「那你觉得,他天赋好吗……」
「……」
无人回答。
在场的强者们望着眼前的那一幕幕画面,望着那已经完全进入忘我的交战状态中的黑发青年,没有一个人回答04296的那句反问。
天赋好吗?
怎麽可能好。
他们又不是瞎子,以他们的权限跟阶位,只要一个探查下去,像资质跟天赋这样隐蔽级别不高的信息在他们眼前根本就不是什麽秘密。
更别说,身为绝强或至强者的他们,一生中见过的天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得出眼前这只有二阶的『雏鸟』在资质上究竟怎麽样。
他们基本都看得出,黑发青年的资质或许称不上最差,但却绝对跟好这个字没什麽太大关系,属于扔在乐园中一抓一大把的那种,并且那一大把中的大半估计都能比对方强上一点。
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如此沉默,才如此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一场对他们而言其实充满的破绽的战斗。
「04296…能说说,这家伙在乐园中…究竟经历了什麽吗?」
人群中,有人发问。
04296听到对方的提问声,凝望着战场上那道正拼尽所有与敌人交战着的身影,瞳孔中倒映出对方手中的剑刃与长刀碰撞时产生的火花,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复杂地说道:
「我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
至少,在他的记忆中,对方本该还是一只雏鸟,一只需要慢慢学会飞行,还无法脱离成鸟庇护的『新生儿』。
或许取得了一些功绩,或许经历过一些苦难,但他记忆中的那些经历,是绝对无法造就出眼前这幅光景,无法锻炼出那样一种眼神的。
究竟要经历怎样的挫折才能锻炼出那样的眼神?
究竟要遭遇怎样的磨难才能锤炼出那样的意志?
「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才能回答……」
04296喃喃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不知不觉间便看得入了神。
而位于人群后方,刚赶至没多久的道袍青年望着战场上的一幕,又望了望正位于战场边缘如他们这群人一样全神贯注地观望着的白衣青年剑客,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看来,道极那小子似乎认识了一批不错的朋友……
道袍青年欣慰的点着头,没有去打扰自己的弟子,而是如对方一般,正准备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场战斗当时时,神色忽然一动,看向了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眼中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只见在那处无人关注的角落中,一名带着灰铁面具,身形笼罩在略有些破烂的斗蓬下的身影正坐在一处岩石上,用四条看上去略显年轻的手臂在一张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画板上绘画着什麽。
居然…连绘画者都引来了吗?
道袍青年凝望着那四条手臂的人形身影,眼眸轻垂,如深潭般的眼眸中流转过一抹深邃之色。
……
开始了。
星空下,凝望着『眼前』的景象的白袍书生望着头顶那已经彻底汇聚于一处的因果,瞳孔中倒映出正在画板上绘画着什麽的四臂画者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后,移开了目光。
他很清楚,从作为历史的见证与记录者的「绘画者」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就已经再没有『挽回』二字可言。
「还真是…足够激烈的回应啊?」
这是警告。
白袍书生很清楚,眼前的这一幕,不单单只是为了实现对方目的所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更是对方对于他这次出手的一种不满与警告。
或许对方原本可以采用更加温和的手段达成这一目的,但却因为他的干预,让对方选择了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强行让那两人获得属于自己命运。
是的,属于自己的命运。
这并不是什麽比喻意义上的形容,而是切切实实的描述。
——事实上,如今的那两人的命运,其实是「虚假」的。
他们的命运在鬼灭的那一刻就已经断裂,可却有人强行让他们一路往前走下去,这是违背了因果与命运的「奇迹」。
但一切「奇迹」皆有代价,尤其是对不该拥有现在这种命运,对不该站在这里,不该出现在这处舞台上的那两人而言,其所做出的行为影响越大,那虚假的命运所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方法就是想办法「弄假成真」,让星界不得不承认那两人此刻的命运是真实存在的,让那两人命运的份量大到不能被轻易地抹除或斩去。
而这条道路的难度,自然不需要多说。
从案例上来讲,即使放在整个星界中,也罕有人真正敢这麽去做,同时也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去那麽做。
至于实际成功的案例?这个就更不需要多言了,那已经是稀少到每一桩都能够载入占卜体系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其中大多数尝试这麽做的人,都会直接死在最开始的起步阶段,哪怕有极少数熬下来的,也会相继被后续几个阶段淘汰掉。
因此,他本想藉助那另外几人的因果,为那两人提供暂时的庇护,给他们一点缓冲时间,用更合理的方式去熬过一开始的反噬期,用更加温和的方式让星界的命运与历史接受这份「异常」的存在。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为了让那两人「真正」掌控属于自己的命运,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惜以整个罪血星为诱饵……
不惜让本该还有一个月才会出现的死海废墟提前现世……
不惜让那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崩塌掉的地下城空间以近乎奇迹般的方式幸存下来……
不惜将那个存在的因果都引下场,让一只踏上技法极道者路线的深渊生物做基石……
不惜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只为了让那两人以最极端丶最直接丶最超乎想像的方式,在正确的时间丶正确的地点丶正确的时机下,一口气扭改自身的「命运」。
此刻,这处舞台,已经是海量因果的汇聚之所。
幽冥丶极道丶天选丶代行丶群星丶原罪丶魔镰丶众神丶修女丶守望丶圣域丶圣光丶轮回……
注视着这里的那些至强者,注视着这里的那些传承者,乃至于正以这些人为锚点关注着这里的一座座乐园……这所有的一切,如今已化作为了一处庞大到不可忽视的因果交织点,笼罩在舞台的上方。
如此庞大的因果,足以引来整个星界的注视,足以引来绘画者的见证,而处在这样的注视与见证下的两人,一旦引起这份因果的认同,一旦在这样的境况下取得自己的「伟业」,那麽,无论星界认同与否,无论那两人此前的命运虚假与否,合理与否,届时的星界都必须承认对方这份「命运」的份量。
换句话说——
只要成功,便意味着两人彻底取得属于自己的「命定」,从此往后,再也不需要依靠他人因果的庇护而活。
但相对的——
一旦失败,那麽在如此庞大的因果下被见证了「败举」的二人,也必然会被断定不具备那份资格,进而彻底丧失取得自己「命定」的机会,往后都只能活在他人的因果当中,以虚假的命运走完一生。
成,则往后的平庸也好,精彩也罢,皆属于二人自己,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败,则终其一生都只能苟活在他人命运的馀荫下,如墙上藤蔓,他人的高度决定自己的高度,一生都只能活在他人的故事中,再无出头之日。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他本想将其回避掉的豪赌。
因为他很确信,一旦那两人在这里倒下,那麽那个存在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彻底丧失对那两人的兴趣,一如二十年前的那样。
因此,他本想拖延更多的时间,本想在哪怕那两人最终会失败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延缓这一天的到来。
但很可惜……
「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白袍书生感叹着,凝视着『眼前』那已经彻底成型的因果,在脑中思考着对方所做的每一环引导起来,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单靠占卜术,想要弥补这份『经验』上的差距,还是太过困难了。
占卜术再强,终究只能『看清』与占卜对象有关的事物。
换而言之,对于那些与占卜对象完全无关的事物,即使有着再高的占卜水平,也不可能预测得到。
——而这,便是『占卜』与『经验』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只不过……
「呵,忽然感觉…这样倒也不错?」
一声轻笑声忽然自白袍书生口中传来,就见其『注视』着自己『眼前』的景象,灰白色的瞳孔中流转过一幅幅画面,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从胜负上来讲,他确实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但是……
从结果上而言,他之所以不惜冒着惹恼对方的风险也要出手干预,就是因为担心那两人无法从那家伙的试炼中生存下来,担心那个家伙会再度陷入完全不可预测的状态中。
而现在……
他也开始期待,这场盛大的好戏,究竟会如何落幕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