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是不该怕他的,可偏偏他所留念的往昔只能活在回忆里,就如同水镜台反复上演的戏剧一般,沉浸其中的只剩他一人。
傅至景也有一筹莫展之时。
然而,站在殿中的蒋文峥却对他道:“臣愿以微薄之力,助陛下留住少君。”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在朝中做困兽斗的二哥,“朕洗耳恭听。”
蒋文峥慢言细语,娓娓而谈。
傅至景听得几回蹙眉,却始终未曾打断对方,一番裹挟在平缓语调里的悖逆不轨说完,殿中静了片刻。
穷途末路的蒋文峥竟是难得地剖白一番,傅至景轻笑一声,“二哥打的一手好算盘,孟渔并无弑君意图,你却要将他拖下水,你是何等居心?”
“陛下既言辞凿凿认定孟渔不会弑君,又何必怕此次试探?”
可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傅至景面色微沉,冷声问道:“倘若他一去不回呢?”
“臣任凭陛下处置。”蒋文峥掀袍跪地,昂首道,“谋事在人,臣只求陛下体谅臣一片爱子之心,无论事成与否,留无辜的稚子一命。”
古语有言: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这句诗在凉薄的天家里却难以成立。
傅至景凝视着为子而计深远、视死如归的蒋文峥,不禁想到他们血脉相连的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先帝却一再地叫骨肉相残,落得个瞑目之际膝下八子无人为其真心送终的下场。
他思忖良久,缓缓道:“朕应承你,只要蒋嘉彦不触法度,朕定为他封侯加爵,与其余王室子弟无二差别。”
蒋文峥眼白微红,磕头礼拜,“多谢陛下成全。”
两个争得你死我活的宿敌在这一刻握手言和,只为各取所需。
紧闭的光庆殿得以重见天日,阴风顺着重启的门窗席卷而来,高阔的大殿凄清、冷寂。
福广送走蒋文峥,端着热茶躬身到殿前伺候,只见新帝拿麒麟镇纸压住微微翻卷的宣纸,抬笔写道:“风月平生意,江湖自在身。”
不日,由蒋文峥写下的诗句便送到了孟渔的手上,给他埋下了一颗重获自由身的种子。
傅至景既是赢家,也是输家。
在忐忑的期待里,如傅至景所料,孟渔不忍伤他的性命,亦并未听蒋文峥的谗言背叛他,可万事难两全,孟渔在他不省人事之时趁机离他而去。
纵然再回头也不是因为他。
傅至景无比确定,在经过了无数风雨后,孟渔不要他了。
所幸的是,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孟渔,他在等,不会太久,这一回不再是他在强求,而是孟渔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香甜可口的热乎软糕来咯——”
小贩的吆喝声嘹亮高亢,从街头传到街尾。
“大哥。”孟渔拦住小贩,紧张地问,“前头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多人?”
“来了个有名的木偶团,人人都在占位,你要是想看,得早些去才好。”
孟渔向小贩道了谢,拧着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他现下穿着最朴素的蓝灰色布衣,头发只用发带束起,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找当铺卖了,只要不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