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堪堪擦过孟渔的身侧,那人的声音像只常年被困在兽笼里的猛兽发出的怒吼,因被残忍地拔去了利爪,没了防御的武器,显得那么的躁动而又无助。
胆小的孟渔应该转身就跑,但他义无反顾地推门走了进去。
又是一个重物砸在他的脚边,砰的一声巨响,他吓得闭了闭眼,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呼呼吹乱他自然垂在肩背的黑发,再颤巍巍地睁开时,终于借着室内唯一点着的蜡烛看清光圈里的场景。
男子二十来岁,穿一身简单的墨袍,披头散发坐在有些年头的轮木椅上,整个人像被黑雾给吞噬了,与这黑沉的夜融为一体。
他的眼神也是深不见底的黑,却在见到孟渔时如同猝然被划过的火柴,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光。
他手上还高高举着将要砸出去的重物,五指一松,咚地掉在了地上。
孟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等他察觉到面上的湿意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轮木椅上的男子动弹了,迫不及待地想站起身想向他走来,却因为行动不便噗通一声绊倒在地,眼睛却还是仰高了望着他,音色暗藏着莫大的痛苦与欢喜,“九哥,不哭……”
十二王爷蒋文慎,怎会如此狼狈?
孟渔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扑上去扶着对方。
蒋文慎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如同受了极大委屈而无处诉说的孩童终于找到安心的温暖怀抱,涕泪横流,一遍遍喊他“九哥”。
我到底是谁?
孟渔的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恨不得拿把斧子凿开头盖骨看个明白。
不知哭了多久,二人才停下来,坐在地上静望着对方。
蒋文慎的手一寸寸抚摸孟渔的脸,舍不得放下。
孟渔抽噎了声,觉得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抱在一块哭得稀里哗啦有点怪异,可莫名的悲痛像给他的心灼了一个大洞,让他说话都显得费劲。
他想了想,一个词凭空从他脑子里生了出来,“我们从前很要好吗?”
蒋文慎眼里光芒璀璨,“九哥和我最要好。”
孟渔信他,解释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你不要见怪。”顿了顿,“你叫我九哥,我是你的哥哥?”
蒋文慎点头又摇头。
他把对方扶起来坐回轮木椅上,多嘴问了一句,“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蒋文慎抓着孟渔的手,裹紧,咬牙道:“你死了,母妃也死了……”他仰面落泪,“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谁?”
蒋文慎没有往下说,孟渔见他一头秀发披在肩上,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的样子,想要给他梳顺。
一动,蒋文慎慌张起来,面露仓惶。
他安抚道:“我找把梳子给你梳头。”
对方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他走到凌乱的梳妆台前,拿了把沾了灰尘的木梳折回去。
蒋文慎很安静,却怕他不见了似的,时常回过头看他。
他抹掉脸上的泪,竭力地笑了笑。
笑着笑着又难过起来,沉默地、一下一下地帮蒋文慎理顺打结的发缕。
宣春殿如此平和,浑然不知外头已全然乱了套。
新帝在光庆殿议事,吩咐了不准任何人叨扰,但福广一收到太和殿宫人的禀报,不带半点犹豫地进内上报孟渔不见了的消息。
光庆殿里有不少大臣,刘家父子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