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两行诗句映入眼帘。“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少年初读时并不觉得有多特别,可此刻看着烛光下许知窈盈盈闪动的眸光,心里忽然柔软了起来。
他眸光一沉,嗓音低沉地说道:“这两句是他借着春蚕和蜡烛倾诉自己对梦想的执着。”
许知窈震惊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梦想?可是这诗难道不是他写给所爱之人的吗?”
对上她惊讶的眼神,沈郗淡淡笑道:“这首诗看似是借女子口吻诉说着缠绵的情意和入骨的相思,在悲伤和痛苦中仍盼着与爱人团聚,实则是李商隐写给昔年旧友,想要对方助他重回长安一展宏图。所以这一首并不能算作是世俗眼中的情诗。”
听完他细致的解说,许知窈心中感慨,一面感慨于他的博学多才,一面又深觉自己浅薄无知。
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他们果然是云泥之别。若叫旁人知道探花出身的他娶了自己这样才疏学浅的妻子,不知要如何嘲笑讥讽。
见她半晌不说话,沈郗疑惑地抬眸看去,只见她面色坨红,一副若有所思焦躁不安的模样。
知道她在许家处境艰难,想来并未读过太多书。沈郗心念一动,温声说道:“李商隐擅用典故,无人引导解释,确实难以理解。你若想学诗,不如先从早唐诗入手。”
许知窈面上滚烫,见沈郗眸光平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嫌弃之色,心底的羞赧渐渐散去,神色认真地问道:“夫君觉得我该从哪位诗人学起?”
“那要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诗句了。”沈郗眸光平和地看着她,淡淡说道:“李太白自由浪漫、杜子美沉郁顿挫、王摩诘诗中有画意境深远,王少伯则风格多变,端看你自己的喜好了。”
许知窈凝重地点了点头,暗暗下了决心。只要她肯用心,早晚有一日会将那些诗句读透,会让沈郗对她刮目相看。
“时候不早了,早点安歇吧。”沈郗从她手中将书册抽走,随手放在了柜子上。
看清了他目光中的幽深,许知窈心头一震,局促不安地起身跟着他朝内室走去。
沈郗去浴间洗漱的时候,许知窈则忐忑不安地躺在了床榻上。绷了许久的心弦在此刻突然松了下来,躺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思绪渐渐迷乱,眼皮越来越沉。
沈郗从浴间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许知窈闭上眼沉沉入睡的模样。看着她眼底的乌青,他怅然叹了口气,默默吹灭了烛火。
连日的疲累让许知窈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明。躺在榻上,望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许知窈有些懊恼。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色,即便身子惫懒,她也仍是一鼓作气地起了床。简单梳洗后,收拾好心情,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她带着采薇朝朝晖院走去。
如同预料中的那般,许知窈吃了闭门羹。
“老夫人身子不适,大夫人正在里头陪着呢,二夫人这几日就不必过来了。”松露说的隐晦,可许知窈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奚落。
“母亲既然不舒服,我就不去打扰她了。若是她有什么吩咐,还请松露姐姐与我说一声。”
许知窈面不改色地微微颔首,语气格外镇定从容,没有丝毫的不悦。
松露习惯了她的温顺,也不多话,倨傲地转身走进了屋里。
回蔷薇院的路上,许知窈忽然对采薇说道:“你去外头的书肆给我买几本诗集回来。”
采薇闻言一愣,疑惑地问道:“屋里的那本诗集夫人已经看完了吗?”
许知窈摇了摇头轻叹道:“那本诗集对我而言有些深奥难懂,你去买几本早唐诗人的诗集来,最好是能有注解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