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上,为大军转运粮草后勤的船只来来往往,映入眼帘也是一番胜景。
汧乡就在渭水旁边,日常见惯了为大军转运的队伍,此刻来了一千骑兵丶乡里也未觉得有多奇怪。
曹睿朝着朱盖努了努嘴:「当下只有一千骑,就委屈朱将军扮成个司马丶替朕将乡长唤来,朕要问事。」
朱盖扮出一张苦瓜脸:「陛下,臣都快六旬了,哪里有这麽老的司马呢?」
曹睿白了朱盖一眼:「随便你安个什麽职位,把人叫过来就行。」
朱盖笑道:「臣去去便回。」
说罢,朱盖领着十骑驰去。
两百骑兵开路,八百骑兵随在皇帝身后,在渭水边的官道上缓缓行着。
行了不久,官道旁的一条岔路里,竟然隐隐能看见许多百姓的身影,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曹睿眺望了几眼,发现看不真切,本着天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理念,将身边的杨阜叫了过来:
「岔路狭窄,朕就不进去了。杨卿替朕去看看这些百姓在做什麽。」
「遵旨。」杨阜领命,依旧带着十骑去了。
曹睿就在这里欣赏起了渭水景色。
「辛卿有功了。」曹睿转头看向辛毗:「大军足食足粮,全赖渭水漕运之力,还有辛卿在长安的一力操持。」
辛毗拱手应道:「臣只是尽臣的职属而已,不敢居功。」
辛毗指了指渭水上的舟船:「渭水漕运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汉武帝之时,就修了从长安直通黄河的漕渠。」
曹睿纳闷道:「不是有渭水了吗?为何还要修漕渠?」
辛毗解释道:「原本的渭水水道曲折丶迂回甚多,当时汉武帝下令引渭穿渠,以利漕运农耕。」
「不仅将漕运时间缩短一半,还灌溉了沿渠的万馀顷土地,堪称一举两得。」
「昔日武帝征汉中之时,复又重新整修了漕渠。此番大军出征,运粮走的也是这个漕渠。」
曹睿感叹一声:「这是利在千秋之举啊!汉武帝和武帝二人把事情做了,后人倒是乘了他们的便利了。」
「回头提醒朕一下,路过长安之时丶要遣使去祭一下前汉帝陵。」
辛毗点头:「臣记下了。」
曹睿追加一句:「莫要记了,就由辛卿替朕去吧!」
辛毗心头一阵无奈,只好出言应下。
本来四名侍中在皇帝身侧听从召唤,结果这段时间里丶调走的调走丶回家的回家,又只剩辛毗一人了。
辛毗还记得当时皇帝要纳郭婕妤的时候,就是由自己去下聘的。
就在几人闲谈之间,杨阜率着十骑匆匆回返,脸色也并不大好。
曹睿目视杨阜,没有出声。
杨阜歇息了几瞬,拢了拢心神丶方才说道:「禀陛下,彼处乃是无知乡民私设庙宇,在此行淫祀之举。」
怎麽又是淫祀?
曹睿皱眉,扬起马鞭指了下方才那个岔路的方向:「说说,怎麽淫祀的?」
杨阜的脸色愈加难看了,翻身下马丶躬身拜道:「臣为雍州刺史丶此事发生在臣的治下,乃是臣之过也!请陛下治臣之罪!」
曹睿扬起马鞭丶在空中抽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将身旁的司马懿丶辛毗都吓了一跳。
「做了刺史就不会有话直说了吗,这里在淫祀什麽?」
杨阜弯着腰,脸上微微流汗:「禀陛下,此地乡民为董卓私设了庙宇,四时祭拜香火不停。」
「董卓?」曹睿眯着眼睛,眉宇间已经有了怒色。
杨阜刚来雍州上任,陈仓城外一个乡里发生的淫祀之事,杨阜应该并不知情。
而辛毗呢?辛毗虽然在长安待了半年,但以大军后勤调度之繁琐复杂,辛毗应该也是没空管这些小事的。
一时间,曹睿竟不知道该怪谁。
司马懿见状出来圆场:「陛下,臣或许对此事来由知晓一二。」
「说!」曹睿道。
司马懿轻吸了口气:「雍凉之地,汉人与羌人杂处,又常常多兵戈战乱,因而崇信巫术,屡禁不绝,已经数百年了。」
「臣的兄长司马朗当年曾随董卓陷在长安,对董卓郡中各将也略有知情。」
「上至董卓,下至牛辅丶李傕丶郭汜,这些凉州将领们大都是信巫术的。」
曹睿转头看向司马懿:「然后呢?这和百姓祭祀董卓又有什麽干系?」
司马懿道:「昔日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攻占长安,就在长安朝廷的正门外丶为董卓设下神像祭祀,常常以牛羊祭之。」
「李傕郭汜二人败亡之后,长安周边也流传过一段时间董卓庙,朝廷在建安年间曾经禁过,但毕竟董卓死了许久丶此事后面大约也就没再管了。」
曹睿问道:「李傕祭祀,与百姓又有什麽关系?如何能风行的?」
杨阜这时说话了:「百姓恐惧董卓之名,惟恐为民招祸丶因而常常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