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相机,领着爱丽丝和我,跟着客人重新回到喷泉。
我坐在喷泉边,一边等亚历山大工作完,一边变出一把谷子去逗那些白鸽。暖洋洋的太阳照在我身上,夏日的微风拂过我的发梢,一只只鸽子雪白的刺眼,看起来就跟好吃的样子……
“棘霓!”亚历山大突然叫我。
我回头去看,那一瞬间,满地白鸽突然扑翅飞起,有片片白羽飘落如神迹,阳光从羽翼间洒落,在喷泉水面上反射出碎玉般的光,悠扬的小提琴曲的节奏间隙,我听见有快门声咔嚓响起——
“我拍了一张你的照片!”不远处亚历山大朝我挥舞着相机,“刚刚一瞬间光线和场景都很好。”
“不!”我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目瞪口呆,“刚刚风把我的头发吹乱了!我申请重拍!”
“你不懂,”亚历山大一脸严肃,“最自然的状态才能拍出最好的照片。我是专业的,信我。”
我半信半疑,“好吧,你总是对的。”
亚历山大回去给客人洗照片,我坐在喷泉边上继续晒太阳等他。旁边拉小提琴的卖艺者正拉着一首悲伤的曲子,听起来就像是冰封的湖面上孤舟渡雪,空灵寂寞。
我手腕一转,变出一把笛子,也跟着吹了起来。起初曲调合着小提琴曲,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渐渐却变得温柔喜悦,进而变得欢快活泼,充满盎然生机;小提琴曲的哀伤慢慢消散,被我的曲调带动,也欢快起来。
一曲终了,周围竟有不少人鼓掌,更有许多走上前来,向卖艺者的琴盒里投入钱币。等众人散去,卖艺者朝我走来,我收起笛子,歪着头看他。
“你吹的真好,小姐。”他说。他的嗓子嘶哑难听,和他的曲子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笛子是师兄教的,虽然远远不得师兄精髓,不过上百年下来,也勉强有模有样。因着师兄的原因,我也不故作谦虚,朝着卖艺者一笑,“谢谢你,先生。你的小提琴曲也很美。”
他抬头看我,我这才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是浑浊的。
他是个瞎子。
“在你的曲子里,我看到了夏日炎炎之下草木葱郁茂盛,万物生机蓬勃的画面。”他说,“敢问这支曲子叫什么?我第一次听到它,似乎是异国的风格……”
“‘夏至’,”我低声说,“它叫夏至……是东方的曲子,讲述的,正是先生描述的场面。”
卖艺者哈哈大笑,“看来我的眼睛虽然瞎了,心却还不瞎。”
异乡难得逢知音,我也开怀笑起来,重新摆出吹奏姿势,恭敬请求,“先生,此刻我们周围游人如织,白鸽起落,日光明亮清澈,泉水叮咚,就此画面,请先生与我共奏一曲。”
“好!”他爽快答应。
曲调重起,这次的调子清澈宁静,悠扬温暖,仿佛有一片片白羽落在了音符上,带着悠闲的微风;曲至一半,天色转阴,云起风凉,于是曲调随之一转,变得阴雨霏霏,如长风过地;至最后,大雨滂沱,曲调再次随之一转,寥落孤寂,曲终人散。
意犹未尽放下长笛,我朝他道别,“先生,虽然知音难寻,不过曲有终,人有散,我该走了。”
他豁达一笑,摸索着收起琴盒,转身先离开了。
我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一转头,就看到里德尔靠在喷泉边的石雕上,斜着眼看我。他身侧滴雨未落,就连风都无法抵达。
他浅色风衣已经换下,此刻重新裹在一袭黑衣里,像是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影子。
“你去哪儿了?”我随口一问,“我还以为你也迷路了。”
“我迷路了也没哥哥姐姐来找我啊。”他刻薄反讽。
我呆滞片刻,没抓住他的重点,于是转移话题,“现在呢?回去?你让食死徒把赫敏先带回去,我有点儿不放心……”
他嗤笑一声,看起来并没有回去的打算,而是举步朝着湖边走去。此刻大雨倾盆,游人早就一散而空,街道上只剩下寥寥几人匆匆而过,寻着避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