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个地方郁闷,也不会知道自己生命中的这段插曲,还有自己这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冷眼旁观。
张烨有没有学会抽烟?
钟远航印象里的张烨曾经分裂成了两个形象,一个温暖,另一个决绝,他很难将两个形象重合起来,张烨也没有给他机会去了解他突然变得那么决绝的原因。
张烨很纯粹,爱的时候爱很绝对,绝对到钟远航产生了他们能永远在一起的错觉,但张烨狠起来的时候,狠也那么极致,直接单方面切断了所有的联系,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没有寄到学校,他就那样,直接从钟远航的生命中蒸发,连一个影子都抓不到。
张烨应该是不会抽烟的,就算是现在的钟远航不愿意承认,张烨曾经也是那么阳光灿烂的一个人,他就像生长在春天土壤里的树,永远生机勃勃。
不像自己,像从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生长出的藤蔓,只能向往着阳光,向着张烨这颗树干上缠绕攀爬,也许是自己缠得太紧,把自己的树缠没了。
而现在的张烨,过上了他当时宁愿割舍钟远航,也要去追求的那种“正常”的生活了吗?他为什么要给孩子取“张远”这个名字?孩子的母亲为什么要离开,张烨是骗别人做了“同妻”吗?他为什么看起来过得那么……落魄?
钟远航狠狠吸了一口烟,烟气大团地冲入呼吸道,烟丝灼烧的味道有点儿焦,染得钟远航舌根发苦。
算了,钟远航苦恼地想,要不要算了?张烨已经过得挺难的了,自己去计较十年前不成熟的感情和背叛,是不是太偏激?
可是真不甘心啊!
钟远航的烟抽完了,快要烧到自己的手指,他叹了口气,恨也好,不甘心也好,残存的那点欲望也好,他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浓烈的感情波动了。
可惜了,钟远航走到垃圾桶边,摁了摁已经快要熄灭的烟头。
垃圾桶另一边还蹲着一个抽烟的人,似乎在打电话,钟远航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对方的只言片语传进了耳朵。
“……先交了钱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居然是张烨。
那些什么“算了”“放过彼此”,就像放屁一样,一听到张烨的声音,钟远航一步也挪不动。
张烨正在抽烟,烟头的烟灰没有弹,已经积了很长一截。
“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实在不好意思,”张烨的声音卑微又小心,“还有……这个月的工资,我能不能先预支出来?”
或许是那一头没有答应,或许那一头已经开始谩骂,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张烨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挂电话,只是默默抽烟,烟灰掉在了他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膝盖上,他也不管。
钟远航就这么站在张烨后侧,默默看着,听着。
张烨抽烟的样子那么自然熟稔,以至于钟远航产生了对自己记忆的怀疑,错觉制造出并不存在的记忆,是不是他以前就抽过烟?或许还和自己一起抽过烟,否则自己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了张烨抽烟的形象。
钟远航盯着张烨无力的沉默,一直到他在不断地道歉中挂断了电话。
张烨把手机重重地揣回了夹克兜里,站起身来狠狠抹了一把脸,大概是他发愁发得太专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当他转头看见钟远航的时候,吓了一跳。
钟远航抽完烟又戴回了口罩,他不清楚张烨有没有认出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长相肯定和青春期不一样了,张烨现在的状态也不好,不一定能把自己现在的样子和以前联系起来。
钟远航拿不定自己应该怎么开口,踌躇了几秒,还是说话了。
他说,“哥们儿,我借个火。”
“啊,好……”张烨在两个夹克口袋里摸了一下,又在裤袋里摸了一下,最后在屁股兜里摸出了一个绿色的塑料打火机,“我给你点吧,钟大夫。”
钟远航拿出了一支烟,把口罩一把就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