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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空洞的眼睛望着他。

望着他盈满泪水的眼。

越居高位的神越应该被剥夺情感,可他是个小神明,他被允许内心充满悲悯。

他靠着人的喜怒哀乐而活,他为了解决人的烦恼而生。

他生来爱人,死了也不会恨人。

孩子跌跌撞撞朝他靠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距离他干瘦的胸腔不足一寸的地方。

随后。

他眼睁睁看着那孩子的头颅,掉在他的面前。

“哐当!”

不见皮肉,不见人血。

光余被人啃食到无任何残余的骨头。

众人开始吵闹,开始推攘,他的身躯被所有人捏在手里,摇摇欲坠。

“滴答。”

万物沉寂,唯听雨响。

倾天暴雨即将落下,而最先的那枚是他流出的第一滴泪。

他们似乎抓到了让他落雨的技巧,村里的孩子一个个死去,换来的是连绵不绝的雨水。

庄稼开始焕发生命,大地不再干涸,之前离开的年轻人终于回来。

他越来越瘦小,越来越害怕人,整日躲在家里不出去。

他为人而诞生,现在却成了害怕人的神明。

爹看不惯村里人的逼迫,他年轻时候就总和其他村民对着干。

他们笑他读书读傻了,他讽刺他们愚昧又恶劣。

爹确实是个文弱的书生,以前土地没有这么恶劣的时候还能提着镰刀去田里割点白菜,现在只能呆在家里做点简单农活。

可这样羸弱的爹却为了他主动向村里人挥舞锄头。

“你们再来找他试试!”爹的手在发颤,面容可惧,变成了他曾经最瞧不起的“野蛮人”。

李子越在屋里抱着瑟瑟发抖的他,他那头雪白的长发已经缩短到齐肩,眼泪却越流越长。

哥出走,姐也被娘带离了村庄,只剩下卧病在床的爷爷和他与爹相依为命。

家里做重活的担子落在了李子越身上,李子越对劳动没有意见,他只是不愿意这样入不敷出。

土地的情况有多糟糕,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要留在这里。

况且……

李子越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他,那颗曾经已经死掉的出逃的心,再次苏醒。

李子越忍不住对着爹开了口:“我们走吧,我们去另一个地方,那里土地会更好,也会有人乞求姻缘……”

爹疲惫地凝视着李子越:“你哥……走之前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李子越怔住。

“这片天已经坏啦,”爹弯下腰,提起锄头,“除非逃到另一片天,不然也是悲剧重演啊。”

李子越抿了唇,表面虽不再反驳,心里却打起算盘。

一定要带家人离开这里。

此刻他已经缩小成几岁大的儿童,神智也回到了那个年纪。

他听不懂李子越说的话,只是咧嘴傻笑,而双手举起来时又下意识合十。

“雨。”

李子越听到他在小声念叨。

他已经不会说求姻缘这么复杂的话了。

连绵的雨水是他的血肉,雨愈下越大,他越来越小,渐渐缩到五六岁的孩童大小。

“你不要再……”爹痛苦地摇头,“这是我们造的孽,你……不要……”

他低垂着头,口里还念叨着:“雨。”

当时李子越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自然也不清楚他为何这么执着于下雨。

李子越只是简单想着,即使众人在他面前下跪……

可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理应受到凡人的跪拜,何须做到这样。

锄头砸在地上,前面的铁片裂成碎片。

好运会突然截断,人的霉运却如不肯走的秋雨。

爹好不容易同意李子越离开村庄,然而他们走了许久,发现任何地方都是死亡。

要么是天降暴雪,要么烈日永恒,要么狂风卷身,要么雨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