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陈静安感觉自己快要被泡皱,从浴室里出来腿都是软的。
困劲儿已经过了,她感觉身体,是被拆散重组,哪哪都觉得僵硬。
始作俑者精神焕发,并没有熬夜做运动的颓意,陈静安趴在他胸口上,懒懒的,轻阖着眼睫假寐。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到沈烈说他要去国外出差几天,时间不定。
“真的?”陈静安情绪下意识表露出来,后知后觉,她好像有点过于高兴。
臀被掐了下,沈烈问:“我要走,你就这么高兴?”
“没有。”
“我其实蛮难过的。”
陈静安想做出难过的表情,但她演技的确不好,太过浮于表面。
沈烈欺身压来,视线扫到床头柜上的拆开已经用掉一半的盒子,还有个四五个,他道:“出差前,全都用掉?”
“……”
陈静安扯过被子,盖住整个脑袋,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瓮声瓮气的。
“休想!”
—
沈烈当天航班。
陈静安依旧住自己租的房子,上班下班,正常生活,偶尔跟阮灵钟欣等朋友逛街吃饭,也会跟沈烈电话分享最近生活。
她以前觉得房子挺小,沈烈走后,好像变大许多。
沈烈人在国外,行程安紧密,抽空去见了自己的母亲林莫如,她人在这边度假。
母子俩见面次数不多,再加上沈烈性格使然,并不像普通母子那般亲近,有着不近不远的疏离感。
聊到沈家的事,连林莫如这种不过问家族事业的闲散人士听来都觉得可笑,她扯唇淡笑:“人真是越老越糊涂,他现在是一心想要弥补赎罪,做事都不过脑子了。”
她跟自己丈夫共同生活时间,算起来也就几年。那几年里,也不能说没有半点感情,她当时还蛮崇拜他的,认为他有手段也有城府,成熟稳重。
到现在听到沈敬琛如今年做的事,都有些唏嘘。
话题突然一转,林莫如问:“你上次跟我说的姑娘找回来了吗?”
就在前段时间,他们见过面。
那会儿要更陌生,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林莫如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不过几万块的,难免多看几眼,打趣问他是不是沈家财政出现问题,问起才知道,财政没出问题,出问题的是他的感情。
恋爱分手。
表是人家姑娘送的。
林莫如托着下巴,看着不苟言笑的儿子,问是不是他太混蛋不要人家,伤了人女孩的心。
沉默好久,久到林莫如以为他不会回答。
她觉得也正常,她没怎么管过他,不适合谈及这种话题。
沈烈抬眼,眸底冷暗:“是她不要我。”
也就简单说了这几个字。
林莫如有些愕然,一方面是他愿意跟自己讲,另一方便被甩的是自己儿子,因此,对这件事,以及那位未见过的姑娘印象深刻。
这一次,她好奇多问一句。
沈烈也就到这会儿脸上有点笑意,道:“找回来了。”
林莫如猜也是,前后两次见面区别不小,她托着腮问什么时候带给自己见见。
“以后吧,您别吓着她。”
林莫如觉得好笑:“怎么,你妈妈长得很可怕?”
还是她长了一张恶婆婆的脸?
“没有。”
“只是您儿子不太得宠,地位不太稳。”沈烈拿着公筷替她夹菜,“您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林莫如盯着碗里,情绪忽然有些复杂。
飞机落地,出机场,纪弘从前座探头,说沈敬琛在公司,通知他回来第一时间过去。
见面总要闹些不愉快。
沈敬琛身体依然抱恙,最近又有严重的趋势,闹得不可开交时,摁着胸口又要去吃几颗药。
苏念深在旁边递水递得殷勤:“爸,医生说您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修养,不宜发火动怒,您别总是自己气自己,我这个人没什么能力,能在大哥手下做事,有时间在您身边尽尽孝。”
“我不是要偏袒谁,公司我早就交给你,只是你贪心不足,我还没给你就要抢了去,你有将我放在眼里?”
“父亲想做什么?”
“分权,光电、华宇……那边你不要再插手,让念深去做。”
“没这个可能。”沈烈语气平静,越平静,越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当我是在跟你商量?”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
对峙间,沈敬琛凝视着那双熟悉的眉眼,忽然像是察觉到自己失态般,抬手,让苏念深出去。
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俩。
沈敬琛坐下来,背姿有些佝偻,缄默后问:“对那位陈小姐你是什么打算?看你这架势,难道要娶她不成?”
沈烈对他的讽意充耳未闻,而是很认真地回应:“嗯呢。”
争吵许久,他这两个字,算是全场最有心的。
“你休想。”
“不是想,我是会这么做。”沈烈淡淡道。
沈敬琛认真审视着他的表情:“我不会同意,你以为你是谁,你既然姓沈,就该知道这种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现在想想,姓林也不错。”沈烈支着眼皮,姿态颇为懒散。
“沈烈!”
沈敬琛怒不可遏:“婚姻不是儿戏。”
“您自己走过的路上血迹都还未擦干净,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逼着我再走一遍吗?”沈烈平视着他。
沈敬琛:“你说什么?”
“您不是问我那天,我跟她说了什么吗?”
“……”
沈烈神色如常:“我的确没说什么,她让我给您转交一句话。”
“她说什么。”
“别再见了。”
沈烈当时并没在意,之后,得知她说完就在楼顶自杀,他第一次接触到死亡,那段时间,做许久的噩梦,梦见她进来说完,打开窗户,跳下去之前看他一眼,后来,掉下去的人变成自己,被沈敬琛推下楼,反反复复,很多次。
别再见了。
指就算到了下面,也不要再见面。
沈敬琛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精神耗尽,就这么垮下去,他抿着唇不去深想:“谁都没有选择,我当年没得选,你也不会有选择。你要为个女人昏头,就早点从公司滚出去!”
“行啊。”
沈烈无可无不可:“你让苏念深试试。”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您随意。”
沈烈叫纪弘进来,临走前拿过外套放在手臂上:“您病体康健时没来得及送您礼物,现在补上,也不算晚。”
沈敬琛不知道他在玩什么。
纪弘走进来,将一份私密文件打开,苏念深做过的事实在太多,视频、阴阳合同、聊天记录、药物上瘾、警局拘留……沈敬琛迎接不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这位好儿子,早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毁了个干干净净。
要推他上位,天方夜谭。
—
春日气息越浓,树梢上挂着的嫩绿,一日一个变化。
认真算起来,沈烈走了五天。
刚开始知道是庆幸的,那种心情好似终于能逃离掉魔爪,她终于能休息,不用第二日顶着粉底都快压不住的黑眼圈上班,被钟欣揶揄,说还是年轻经得起折腾这种话。
过一日后就觉得缺了些什么。
是就算通话也无法疏解的空。
她羞于表达,总说不出想念这种话来。
陈静安问过他什么时候回,他并没说具体时间,只说还没结束。
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今晚,也不过是寻常的一天。
快到下班时间,但因为跟前辈练习着即兴演奏起来,节奏随意,弹的曲子也随意。
手机在响,无人在意。
沈烈联系不到人,只好停车亲自过来一趟,已经到下班时间,想着里面的人或许不多,只是不太巧,他进来,就遇上团长。
团长比沈烈更意外,睁着眼,一时忘记作何反应,上前先打个招呼。
“沈总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