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从未在女儿面前多嘴过一句陆郡不是,也不评价陆郡的过度溺爱,提起对方,永远只有好话,回忆也只挑最温柔的一面,更不会通过孩子之口打听陆郡的动向,除非聂筠主动提起。
而陆郡也一样。
聂筠对陆郡,从叫陆叔叔,到叔叔爸爸,爸爸叔叔,衍生词一大串,最后却乘了火箭似的,咻的一下,突然学会且理解了各种亲属称呼的含义。
某周下了学前启蒙课,小家伙玩得一头汗,被陆郡接出来以后,牵着他的手,一边有些臭屁地给他展示了一遍自己最新扩充的词汇库,一边问以后叫他“Daddy”可不可以。
尽管在此之前,聂斐然已经断断续续教过很多次,但小朋友的知识树就是这样,除了零食和玩具名称过目不忘,其他则需要家庭和学校两处一起用心浇灌,不积累到某个阶段就不会展开枝芽。
而面对女儿稚气的询问,陆郡求之不得,哪有说不可以的道理。
当然,五分钟后,当聂筠摇晃他的手臂,嘟嘟囔囔地磨着要求吃Gelato时,他知道了女儿的小心思。
但相关话题,聂斐然没有再提醒过陆郡,只是单方面引导聂筠。
不过还好,几次下来,陆郡总算没有被小朋友亲热的撒娇彻底冲昏头,有所察觉后,开始慢慢收敛,自觉不去认领孩子教育中红脸白脸的角色,目的是不让聂斐然夹在中间为难。
可能时间真的能让人成长,有多痛就会有多怕失去。那一年,陆郡明显变得更加克制与理性,他只敢偶尔回想曾经的甜蜜记忆,此外只剩工作聊作寄托,也开始尝以以实验式的心态自救,去进入一段新的关系。
不温不火,没有过得很好,但他以为那就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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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
第六年,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
原本对聂斐然来说,最重要的一件,是聂衔华终于重新融入社会——
离经叛道的人如今脚踏实地地做起了普通工作,只是因为有案底,所以只能从门槛低一些的销售起步。但他脑筋活,做了一段时间,很受器重,家里长辈们看在眼里,不能说开怀,至少是欣慰。
算是平淡生活中难得的一点舒心事,聂斐然负责定期敲打,每一次跟聂衔华通电话后,心中背负的压力都在缓慢释放。
而其余的事则复杂得多,甚至有些戏剧性,让人怀疑冥冥之中,合该他和陆郡的缘分无法画上句号。
所以,无论陆郡还是聂斐然都从没想过,聂筠上小学以后,原本归于一潭死水的平静生活会再次被打破。
也许因为不圆满,因为仍然留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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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营结束后的几周,工作间隙,聂斐然总忍不住想起陆郡一个人靠坐在帐篷外的孤独模样,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然还是会心疼。
走出校园后的几年,他的角色换了又换,而每次遇到事时,他也习惯了自己死扛。
而不知为什么,那个郊外生病的夜晚,陆郡披星戴月地出现在面前,先是带给他很多惭愧,然后是如释重负,直到最后,他违心地说出再也回不去时,突然明白了,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是抑制不住地想念,想念那些流金岁月。
尽管他嘴上不敢承认。
露营这件事猝不及防地勾起了他很多回忆,他不知道陆郡是否还记得,没结婚前,数不清多少次,那些流动在异国的浪漫——
只有彼此的旅途,一年间,几乎走遍那个国家的东部。
白天行路看风景,兴致好的时候敢裸泳,潜进水底后先默契地亲吻,然后各自游开。
因为太过亲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便是夜晚也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伴着树叶被风吹动的窸窣声,两个人正好躲在闭灯的帐篷中痴缠。
所以那样的日子里,时刻被一种饱满而原始的生命力包围,好似拥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以及讲不完的情话,而对未知的人生,只有满得装不下的期待,且每一个期待里都有对方参与。
但几年后的那天,同样的场景,陆郡连帐篷都不愿意进,他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甚至手臂不小心碰到对方也要连忙说一声抱歉。
聂斐然不怪其他,只怪那时的局面实在太难了——
对于一个独身且有交往对象的男人来讲,分给前夫和孩子的时间不应该是排在首位的。
毕竟一天的探视是正常,但三天两夜的外宿,换位思考,任何人都会感到为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