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造孽……"一旁大伯母絮絮念着,扑在姑姑怀里哭起来,姑姑一边安慰一边自己也开始抹眼泪。
聂斐然困惑极了,愈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聂衔华半天不说,大伯怒火中烧,耐心告急,抬脚要踢他,聂斐然忙扑下去护着聂衔华,"大伯,别。"
"看看,你个孽障,然然还护着你,你有什么脸!"
聂衔华跪在地上呜呜哭。
"衔华,哭不是办法,跟然然说吧。"聂父叹气,忍不住开口打破僵局。
聂斐然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人,替他别了别头发,"衔华?"
从地铁站出来聂斐然就一直心慌,这会儿亲眼看到,虽然不是父母有事,他还是停不下来地担心,聂衔华从小皮到大,没少被揍,但这么闹到这么大阵仗还是头一遭,况且大家表情严肃到令他后背发毛,好像隐隐约约还和他有关。
他忐忑极了,环视四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聂母也抹起了眼泪。
年初电话里不还对衔华赞不绝口?怎么突然就这跳到这一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了半天,聂斐然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聂衔华才勉强止住哭,大概他来之前被长辈拷问怕了,要他再说一遍时,气也喘不匀,战战兢兢地开口:"合伙人……把把钱,卷跑了……"
"叫你先说钱怎么来的!"
"是是,是他主动……要给我投资的……"
一来一回的对话,聂斐然依稀理清其中逻辑,但还没来得及追问,大伯和四叔先忍不住又骂开了。
"呸!主动个屁,你主动管人要的吧?聂衔华,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叫敲诈!叫勒索!"
"一家子清白本分,怎么养出你这么个逆子?!"
联系前因后果,尤其特地把自己叫回来,聂斐然残念一闪,会觉突然得脑子里的预感和猜测实在有够荒唐,他莫名有些没底气,但仍试图印证,问聂衔华:"谁?"
很残忍,聂斐然蹲在地上,眼带茫然,全家都知道了,只剩他还一副蒙在鼓里的无辜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心疼,身后的表姐忍不住抱紧了他肩膀,怕他承受不住后续的答案。
"陆……陆……陆哥。"聂衔华艰难地拼凑出两个字。
如遭五雷轰顶,聂斐然怔怔地消化完这个回答,转过头,甚至忘了先问什么投资,为什么陆郡要给他投资。
他想不通这两个人是怎么产生的联系。
"他给你多少钱?"
"不、不多……"
叹气声此起彼伏,而大伯母的哭声一直没停过。
"不多是多少?"他紧紧抓住聂衔华手腕,逼问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
"说啊!"
喊完这声,聂斐然大腿发抖,没蹲住,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而聂衔华像个罪人,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叠文件,"我,我没想要那么多……是陆哥……说没关系……"
大伯表情痛苦地捂住心脏,轮到聂父指着聂衔华鼻子大骂:"狗屁!是你的钱吗?!人家给你就敢接着啊,银行钱多你怎么不见你去拿点?"
但聂斐然几乎再也听不进去其他,手抖来抖去拿不住那几张纸,最后只能放在地板上,心中反复默念祈祷不会到最坏的情况,忍了忍,才犹豫着翻开第一页。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
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反正一家子都在哭,也不缺他一个了。
"你现在手头还剩多少?"他深呼吸,颤抖着问。
"三十万……剩下的一时,抽,抽不出来。"聂衔华语无伦次地答。
大伯母哭着给了他一巴掌,"必须马上抽出来还了!你这样子,让那家人看不起你弟弟的!"
大家都清楚聂斐然的处境。
"可是妈,资金链已经断了,全部抽出来也填不完啊……"聂衔华痛哭。
"你还委屈上了?"大伯抹了把脸,"这么大笔钱,你叫我颜面扫地,以后没脸对老三一家啊!你不知羞耻,那每次收之前想没想过你弟弟?!良心被狗吃了,乞丐都比你有骨气!我管你,不够就报警!你给我滚去坐牢,总能把你那合伙人抓回来——!"
闻言,聂衔华的身体猛地弹起来,卑微地膝行至聂斐然面前,抱着他哀求:"不可以报警,然然,你帮我求求,不要报警,报警我就完了。"
聂斐然置身风暴的中心,脑子和身体都是木的,有些无措地不敢随意打开下一个盒子。
可退一步,衔华就罢了,其余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聂斐然真怕这么气再出别的事。
他知道,大伯说的一定是气话,而他怎么可能眼睁睁让衔华去坐牢,如果衔华真的因此断送前程,那以后几家的关系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断不是聂斐然一时可以想明白理清楚的,而最糟糕的是,他没办法,也根本没脸把陆郡也叫过来看这场闹剧。
他头晕脑胀,但还清楚家丑不可外扬。
所以最后,聂斐然只能跪在地板上,手脚冰凉地收拾地上的散落的文件和借条,脑子乱得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却还得分心安慰几个伤心的长辈事情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现在就回去找他商量,会找到解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