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流程最后还有新人的第一支舞,但策划时就被陆郡否决了。礼成,宴席直接开始,侍者端着菜肴鱼贯而入,而一对新人在祝福声中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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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长毯末尾,因为仪式的台子很高,楼梯有点陡,陆郡下去后怕聂斐然看不清崴到脚,自然地走到侧面伸手去接他。
四面暗而无光,聂斐然被陆郡抱着,看到他眼睛里盛着的月光和自己。
聂斐然没有说他为什么不想要盛大的婚礼。
也许只是随口一提,但他潜意识其实是对人性没有信心,当然也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参加过很多婚礼。新娘或者新郎扮了一生中最好看的样子,虽然面上可见的紧张,甚至微笑时嘴角也僵硬得微微抽搐,但最终还是用力地做出了神圣又庄严的幸福表情,迎接他们以为的新生。
好像所有的荣光都集中在这一刻,可之后的一切却刹车失灵般地变得模糊、涣散。
明明当事人应该是全场焦点的,但那些关注总是只持续很短暂的几秒,还不如宴席第一道冷盘得到的多。
甚至在离开舞台的聚光灯之后,等他们褪下华丽装扮返场敬酒时,他们其中的另一半才终于放下端了许久的架子,也像完成了一项任务,先前的含情脉脉似乎也这样跟着仪式一期一会地消失了。
火柴还没燃尽到木棍尾端,但拿着火柴的人已经"噗"地一声将它吹灭。
聂斐然觉得那些用尽全力的新娘和新郎们,就像那半截剩余的火柴。
所以他不想要什么排场,也不需要很多人见证,他说不清为什么,更不敢承认自己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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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场后,陆郡贴心地牵着他走到化妆间,造型团队也去参加宴席了,化妆间里空无一人。陆郡拧亮一面化妆镜上的暖黄排灯,对着镜子,从颈后帮聂斐然解掉领结。
这时外面的乐队开始演奏一首很老的歌,是聂斐然最喜欢的一首,在G国时甚至收藏过不同版本的唱片盘,不过一次也没给陆郡放过。所以音乐响起来时,他明白这是陆郡特意的安排。
陆郡抱着他转过来,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全是笑意,低下头轻轻啄他嘴唇,然后温柔地拥着,小小的化妆间,两个人面贴面开始本应在外场舞台一起跳的firstdance,完成属于他们婚礼的最后一项仪式。
外场人声纷杂,而里面这一盏灯下,他们就这么享受着这一刻安静又私密的,只属于彼此的时光。
这比任何海枯石烂的告白都来得梦幻和刻骨铭心。
"谢谢,"他抱着陆郡,呓语般说,"好爱你。"
真好,他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尽量从简的仪式,给他的关注和沉甸甸的爱都纯粹,没有一处含糊。
所以兜兜转转,这就是他想要的婚礼。
聂斐然想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幸福,也不感到害怕了。
因为他不相信婚姻,但相信陆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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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在这段不长的婚姻里,这一刻带给他们的光还是避无可避地被那些无解的烦恼和误会打磨得渐渐黯淡了下去。
像是某种,诡异又无可奈何的宿命。
浪漫经典的童话,脍炙人口的影视作品,通常故事的最后,旁白会慈祥地给主人公们的旅程配一句浪漫十足的结束语:
「历经千辛万苦后,他们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之后音乐响起,观众心满意足地离场。
"为什么在这里停下了呢?"
很多年后,电视机前的女儿指着马车里的公主和王子这样问聂斐然。
他心中怅然,却不忍打破幼童的任何美好期待,"因为故事告一段落了,但在你看不到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那么幸福。"
"一直那么漂亮吗?"小姑娘趴在他膝头追问。
"当然宝贝。"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忍不住重新回答:
因为这个时间点狡猾又暧昧,因为没有人想了解那些毫无温情的撕扯和以爱为名的虚耗折磨——
主人公们以为努力就可以改变现实,以为携手走过荆棘和泥沼之后就是坦途。
但他们不知道,那些考验微不足道。等着他们的,不一定只是至死不渝的爱,大部分情况下,是一地鸡毛的生活,是庸碌且寡淡的人生。
也是面目可憎的他,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