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灯就不理人了?”
聂斐然还是没说话,于是他站起来很自然地走到了衣柜前。
聂斐然只露出两只眼睛,但眼神和耳朵还是追随着陆郡。
他走路时不小心踢到地上的加湿器和插线板,带出一片细碎的杂音。
站在衣柜前时,房间里唯一的暖色光源在他的侧脸和手臂上渡了一层温柔的颜色,他痴迷地看着陆郡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优越挺拔的鼻梁,还有很专注在找东西的眼睛。
“在找什么啊?”过了一会儿,聂斐然忍不住问。
“你的睡衣。”
“睡衣在下面的抽屉。”
陆郡蹲下去拉开抽屉,从叠好的衣服里抽出一套,走过来放在床头柜上,看聂斐然又不说话了,拉开被子自己也躺了进去。
聂斐然家本来有两个枕头,可另一个之前被喝醉的Chris用完报废了,所以现在两人只能很亲密地挤在一处。
陆郡的身体带进一股清凉的水汽,碰到聂斐然时,激得他身体轻轻颤了颤。
“你刚刚,洗凉水了?”聂斐然小声地问。
“嗯。”
聂斐然很自责:“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都怪,我……”聂斐然不好意思讲了。
“不怪你,我自己想的。”
陆郡从被子底下找到聂斐然的手,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轻轻揉捏着他的指尖。
-
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个人都思忖着如何开口。
陆郡察觉到聂斐然情绪不高,他无厘头地想到许愿池的事,于是想告诉聂斐然,许愿池是灵的,他的那么多愿望没准也能成真,于是他张口问:
“在许愿池的时候,你许了什么愿?”
聂斐然却好像被点到心事。他将手抽回去,平静了一会儿,回答:
“我许的愿,”他的指甲在手背皮肤上留下一个月牙状的印。
“是希望我身边的人也和我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便蜷住手指,好像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陆郡提问之前当然怀有狭窄的期待,所以他的心顺着这句话揪紧又松开,被令人晕眩的感动与满足填满。可他嘴上却要假装没听懂似的,要哄聂斐然说得更明白。
于是他淡声问:“什么一样?”
聂斐然眼里就闪过一丝慌乱,半天没发出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不忍再提似的,语调悲伤地说:
“你看,果然说出来就不灵了。”
而当陆郡想侧过身察看时,他已经很难忍住哭地把手背搭在了眼皮上。
陆郡太后悔逗他,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整个抱着他让他伏在自己胸口。
然后轻轻拉开他的手,用指腹揩着他不断涌出的眼泪。抬起头在他滚烫的眼皮上慢慢落下一个吻,然后是鼻子,嘴唇。他边吻边说:
“当然,我当然跟你一样。"
一样喜欢你。
这句话让聂斐然漂亮的眼睛又涌了出更多的泪。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几天我一直想,为什么那天在酒吧,你跟那个人说是我男朋友?”
当下一提,陆郡才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后悔对那个流浪汉张口胡说,原来不只是为了保护聂斐然才那么讲,而是他潜意识就希望自己是。
那么早他就确认了自己的心。也难怪聂斐然会敏感,会误会,他懊悔没有早点说清楚。
“因为我确实想当的。”陆郡回答。
聂斐然靠在陆郡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平静了一会儿,又小声问:
"你会觉得我们这样太快吗?"
"快吗?是有点。"陆郡笑,不过最终还是确认道:"但我就是多一秒也不想等了。"
他轻柔地捧起聂斐然的脸,认真看着他红润润的眼睛:
“所以这位爱哭鬼,考虑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聂斐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喉头愈发哽得说不出话。
陆郡不想他再哭,清清嗓子,语气夸张地逗他:“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聂斐然忍不住破涕为笑,又把脸埋在他胸膛上,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陆郡听到胸口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你笨蛋。”
“好,我是笨蛋。”陆郡用手指轻轻梳着他的头发:
“那你要不要当?”
“要。”
再不需要多余的话。
-
聂斐然的浴巾散开,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底下皱成一团的地方很不舒服地硌着他们的肋骨,陆郡托着他的身子把它们拽掉扔到了床边。
两个人光裸平滑的皮肤紧密地贴在一起,陆郡就那么抱着他,不久后伸手关了台灯。
他一下一下缓慢地抚着聂斐然的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频率渐渐重合,最后很轻地说:
“睡吧。”
半夜,窗外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那时他们还不太明白,只是天真地比较着谁喜欢谁多一点。
可爱情不止是一场拉锯战,它毫不讲理,无论哪一方,只要交付过真心,最后总逃不过一场抽筋扒皮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