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因为不舍得眨眼,只知道贪婪地看着神女此时的笑脸。
宏图霸业,丰功伟绩,千秋之后听不到的歌功颂德,至此全部化为神女唇边那一抹柔软的笑意。
那简直是比太阳还更炽烈的冠冕,千年万年,万丈的明光永不磨灭。
系统哆嗦着说,“你们在玩什么东西啊,刘彻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活像是磕嗨了,他的瞳孔都在颤抖啊。”
林久没有说话,在刘彻全神贯注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如云的鬓发,视线轻轻掠过刘彻的侧脸。
笔直地投出去,与坐在那里的人相接。
她看着霍去病,以满饮过杯中甘露的笑脸,和荡漾着笑意的视线。
系统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尽管不知道刘彻脑补了什么,但其实这个笑脸好像并不带什么深意。
林久只是像所有喝了酒的小女孩儿那样笑,那种轻飘飘的笑。因为喝了酒,所以那样笑,就这么简单。
系统慢慢的,看向霍去病。
满座之中,或许只有他清楚这个笑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场宴会上,满座衣冠,灯火流明。众目睽睽之下,他得到了一个只恩赐给他的秘密。
系统只看见他坐在那里,面色不改,稳稳的承担住了这一杯酒的重量。
——
盛宴之后,东方朔与董仲舒并肩走在月光照彻的宫道上。
东方朔说,“今天这一场宴会,真是不简单。”
他衣袖上还沾着酒气,如同盛宴的余韵纠缠不休。
董仲舒稍有些吃惊,这场宴会上汹涌的暗流太多了,但他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东方朔口中说出来。
其实也并不出奇,想来人总是会被境遇所改变的,在长安城中浸润得久了,东方朔也被改变了啊。
一股莫名其妙的欣慰涌上心头,董仲舒站住脚步。
东方朔茫然地看他,“怎么了?”
董仲舒说,“只是没想到临走之前能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从前我以为你就像是一只鸟,在长安城的游鱼中格格不入。如今再看,你也已经是长安城中的一尾游鱼了。”
很难形容对他来说东方朔是什么,说是朋友好像并不算,可要说是子侄后辈,那就更奇怪了。
他们之间原本没有交际,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些突如其来难以躲避的天命,莫名就变成了可以倾吐心声的人。
起先东方朔来找他说关于神女的话,再后来东方朔来找他说关于长安城的话。
这个人好像总有旺盛的好奇心,他喜欢长安城,但又看不透这座城。他在这座城中,但又始终不能汇入这座城。
董仲舒无法理解他,就像是一条鱼没办法理解一只傻头傻脑的麻雀。
但是麻雀总是来找他讲谬误明显的话,有时候他会纠正他,或许是因为他的愚蠢令人无法忍耐,也或许是因为习惯。
因为他总是出现,于是忍不住仰望着,等他再一次的出现。
然后他听见东方朔兴致勃勃地说,“今天那道鱼脍真是不错啊,新鲜捞出来的红尾鱼才有那样鲜甜的滋味吧!以天鹅烧制的那道酸汤也真是好喝,陛下的盛宴,每一道菜都不简单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鱼什么鸟?”
董仲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攥紧了拳头,隐忍地说,“没什么,你听错了。”
麻雀果然还是那只傻头傻脑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