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崔珣不语模样,更觉快意,连带着身上狰狞伤口也不觉得痛了,他笑道:“崔少卿,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其实,你就算知道是先帝主使又能怎样呢?太后是先帝的妻子,圣人是先帝的儿子,妻子会揭发丈夫吗?儿子会揭发父亲吗?更何况,永安公主的死,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先帝顺利推行了新政,太后顺利成了皇后,圣人则成了帝后嫡子,毫无异议的继承了皇位,而大周也焕然一新,寒门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你看,死了永安公主一个人,造福了千千万个人,你这时候翻出永安公主的案子,说父不该杀女,你又能威胁到谁呢?呵,你谁也威胁不到。而且你信不信,就算你将此事公布于众,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这事若放在太后身上,天下人还会骂太后一句毒妇,但放先帝身上,天下人会说先帝为了大义挥泪杀女,不愧为天下人的君父!”
崔珣忽喝道:“你住口!”
他显少这般动怒,面上已怒到浮现薄薄绯色,金祢一愣,他这才想起自己生死都捏在崔珣手中,于是胆怯噤声,崔珣怒到胸膛起伏片刻,他才咬牙问道:“你们害死公主后,便将此事全部推给郑筠?”
金祢声音已然没刚才的亢奋了,他垂头耷脑道:“是,郑筠也是个软弱无能之辈,被抓进大理寺后,就一口承认了,先帝明明知道他并非凶手,但还是借此诛灭了郑家,并废了郑皇后,掀起太昌血案,将反对他的世家整治的半死不活,百姓大多同情先帝,认为一个父亲为了爱女丧失理智是可以理解的,至于跟郑筠合谋的王团儿和王燃犀,王团儿不知所踪了,王燃犀是太原王氏女,而太原王氏是为数不多保持中立的世家,崔相公和她父亲密谈,告诉了他王燃犀密谋杀害公主的事情,她父亲吓到腿都软了,非常快就表明支持先帝,于是太原王氏成为第一个支持新政的门阀,作为交换,崔相公答应保住王燃犀和太原王氏,崔相公于是做主,将王燃犀参与之事瞒过先帝,以免太原王氏反戈,王燃犀就这般逃脱了三十年。”
其实,就算没有瞒过先帝,先帝是会选择诛灭太原王氏泄愤,还是选择一个支持自己的世家门阀,金祢觉得,答案不言而喻。
崔珣缓缓闭上眼,他想起李楹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她说:“阿耶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她还说:“我平生所愿,只是希望阿耶阿娘能伴我长久,我们一家人能顺遂平安罢了。”
但她口中很好的父亲,却为了天下,杀了她,她希望能伴父亲长久,父亲却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崔珣只觉紧咬的牙关已有血腥气传来,他睁开眼,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问道:“你叛逃去突厥,是不是因为先帝因为公主之死迁怒你,你才不得不逃离?”
金祢却道:“不是。”
他道:“百骑司,就是先帝养的一条恶犬,正如察事厅,是太后养的一条恶犬一般,主人要恶犬咬谁,恶犬就会去咬谁,但恶犬咬多了人,引起了众怒,主人便会将恶犬抽筋扒皮,以显示自己的英明,我不甘心被抽筋扒皮,我也不想再当恶犬,但是,先帝早就防着我,我没成功,所以不得不逃去突厥,这和永安公主并无干系。”
金祢说罢,忽笑了笑:“若真有干系,崔颂清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崔珣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破灭,他咬牙不语,只是将一张白麻纸扔到金祢面前:“写!”
金祢愣住:“崔少卿,你还要我写出来?你是真不怕死吗?”
崔珣只是冷冷道:“你写是不写?”
金祢愣了半晌,忽哈哈道:“写!自然写!”
他唰唰将自己的供述写了出来,然后放下笔,蓬头垢面,撑着满身伤口,望着穿着绯色官袍,颜色灼灼的崔珣,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