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迦即将到来的命运,所以她无法很理智的告诉崔珣,让他自己决定见不见阿史那迦。
大概是看出她的犹豫,崔珣并没有等待李楹回答,而是道:“见一见,也无妨。”
屋内,燃起一株曼珠沙华。
除了曼珠沙华外,因为崔珣囚衣单薄,所以四月的天,卧房内仍然烧着瑞炭,温度已经几近热的逼人,还好阿史那迦身躯乃是执念所化,对冷暖的感受并不明显,所以她没有感觉炎热,只是放在紫檀案几上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崔珣瞥了眼乳白色的羊肉汤,阿史那迦此次来见他,已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了,到真的坐在他面前,她反而不敢抬头看他一眼,之后终于期期艾艾问了句:“你还好么?”
崔珣道:“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无言后,阿史那迦抬起头,道:“对不住。”
她终于说出藏了多年的愧疚:“那年大雪夜,是我对不住你。”
崔珣的神色,依然十分平静,他说:“是么?我不记得了。”
阿史那迦望着他苍白如雪的面容,她忽笑了笑:“不记得了,也好。”
紫檀案几边还萦绕着方才李楹离去的清雅香气,崔珣的手指,不经意间抚向镣铐内系着的白绸,阿史那迦也看到了,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崔珣听出她语中的“她”是谁,他愣了一愣
,阿史那迦苦涩笑道:“如果六年前,在突厥王庭,我有勇气反抗兀朵姐姐,有勇气从她手下救下你,你会不会,也跟喜欢她一样,喜欢我?”
崔珣看着她,他没有承认是不是喜欢李楹,只是对阿史那迦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如果。”
阿史那迦闻言,不由凄然一笑:“你说得对,没有如果,就算时光倒流,我还是没有勇气反抗兀朵姐姐,我还是整整两年,都不敢为你说一句话。”
正如李楹以前所说,每个人的性格,都是由她的生长环境决定的,李楹是在爱中长大的,她有能力爱人,而阿史那迦不是,她在父亲的高压中养成懦弱的性格,她不敢反抗阿史那兀朵,也不敢反抗她的父亲,连送个药给他都不敢,只能沉默的看着他在那两年,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每日一睁开眼,就是新一轮的折磨,两年,七百二十日,那段黑暗到让人绝望的岁月,是他一个人咬着牙熬过来的,而她,始终沉默。
有时候沉默,也是最大的帮凶。
一碗羊肉汤,已经是她那两年鼓起的最大勇气了,但就算是那碗羊肉汤,崔珣也没喝到,反而为他又带来一场狠辣的鞭笞。
她笑了笑,眼中带泪:“勃登凝黎神保佑,让你如今,能遇到她。”
不会如她那般懦弱,不会如她那般沉默,会在他满身污名时还坚定陪在他身侧,会在他枷锁缠身时拼命去寻求解救他的法子,她落寞道:“我的确,不如她。”
崔珣没有说话,只是瞥了眼放在紫檀案几上的羊肉汤,他沉默端起,用金匙舀了口,饮下,然后道:“阿史那迦公主,愿你,执念早消。”
阿史那迦定定看着锁于他苍白腕上的乌黑锁链,她心中涌现一股凄楚,她点头道:“嗯,我马上,要去枉死城了,等仇人死去,便能投胎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