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溥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被钟闻这样小溥小溥地叫着,他倒是觉得很开心。
第五章 季风
7月的最后一张日历过期,即将来临的是充满季风的8月。
小岛上提前很久就预知了季风的来临,岛上的家家户户开始屯水屯粮,为可能的断水断电做准备。
辛溥帮着钟闻在房子的几处落地窗上贴米字,又把他在意的花花草草大盆小盆统统搬进屋里。台风来临的那天,岛上狂风大作,乌云沉沉,暴雨不断。辛溥和钟闻躲在小楼内,四周树影狂舞,风声鹤唳。他们窝在沙发上看《北非谍影》,钟闻很喜欢,老电影与辛溥倒是隔了一段距离。年轻人在不断闪烁的黑白镜头和英格丽褒曼的纯美笑容间恹恹欲睡,钟闻的体温为他制造了甜蜜的睡眠陷阱,窝在靠近钟闻臂弯一侧的地方,近得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那一点持续而徐缓的呼吸加速了辛溥的睡意。任窗外风雨大作怪声呼啸,他躺在钟闻的身边,已然发出细小的鼾声。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阿雅也还是一如既往来补课,她是个学习勉力的姑娘,只要岛上的交通没有彻底中断,就还是会来。来的时候穿着厚重的胶皮雨衣和雨靴,站在廊下浑身是亮晶晶淌不停的雨水。
辛溥这次学会识相,勤快地上去替阿雅收拾换下来的雨衣雨靴,阿雅很是感激。
钟闻改为在客厅上课,辛溥在厨房里替两人煮姜茶,沸腾的红色茶汤里依次丢进柠檬,辣椒,一点点肉桂,最后撒些许盐。温暖而潮湿的茶汤微微沸腾,那天他们在谈论里尔克,说起何其盛大的夏日,鼻腔里满是雨季的气味。
辛溥在他们谈话的间隙里透过小窗向外看,小岛夏天的伊始是一片愁云惨雾,情人崖上的野扶桑花已落了大半。
风最猛烈的时候他们几乎与岛上的其他人失去联系,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了。阿雅从山下打电话上来,说岛内的交通因为过多的积水已经完全瘫痪,他们被要求待在家中,一些地势低洼地处的人已经开始向外寻求援助。
她也许有两周都无法来上课。
钟闻挂掉电话,那是季风中他们和外界有联系的最后一通电话。辛溥心里有些惶恐,他从未见过如此具有暴虐力量的风雨,而钟闻看起来却十分淡定,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没有了每周固定的阿雅时间,总要想办法来杀时光,他们在只有二人的房间里行走,生活,等风雨过境。那段时间钟闻也变得有些懒散,总是睡很晚,又到第二天午后才会下楼活动,
除了库存的老电影,钟闻还摆弄起一楼的留声机,他从不知道哪里搬来很多黑胶唱片,闲来无聊时一张一张放过去,小楼里因此充满了不断的音乐,辛溥为此学会了如何更换唱片和走针护理。
有时候他们也听新闻,通过收音机知道他们脚下的这个小岛正被湍急的洪水包围,也有环保人士提出,随着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这个小岛最终的命运是无可避免的淹没。
辛溥问钟闻,如果岛淹没了,他们将会去哪里?
钟闻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把注意力从手里的书中拔出来,推了推滑落到鼻梁末端的眼镜,又思考了片刻。
到那时候我已经是个老头了,老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辛溥把书盖在脸上,闷声笑起来,他还没法想象钟闻变老的样子,只能拙劣地在他现有的面孔上添加上臆想中的白眉白须,脊梁佝偻,像个漫画中的老道士一样,教导他说:“小溥啊,你这样子是没有女孩子会中意你的…”
钟闻听见他笑,显出有些懵懂的神色,然而看他独自闷头抖搂肩膀,全然没有与他分享的意思,只能悻悻作罢。
于是他埋头到纸页之间,翻了几页书后,像是想了起来什么,说:
“小溥,这几天都太闷了,等天气好的时候,我带你去山上走一走。”
第六章 野花
两周过后暴风雨季正式宣布结束,山下的城镇逐步恢复了供水供电,阿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