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累地睁眼,只看到巫医皱着眉头在他的鼻息间转着熏香。
“咳咳……”
难闻刺鼻的气味,他侧过头,吃力地吐了口气。
身体逐渐回暖,四肢也变得有了些知觉。
巫医拿开熏香,侧身去拿炼好的丹药。动作幅度大,挂在牛角帽上的银饰在安静的毡包里叮当响。
苦药入口,沈常安却好似没有味觉,仍然神情淡漠。
“感觉怎么样?”巫医询问。
沈常安喉咙疼,说话时只能提着嗓子:“冷……”
毡包中的火盆烧得很旺,被褥也暖,还塞了几只刚换的汤婆子,按理他该热出一身汗。可不知怎的,只觉得那寒气自脚底上蹿,冷得他直抖。
巫医点点头:“有知觉就没事了。”
言闭,拿着药箱离开毡包,听声音是去告知隔壁正在和将士们商讨的阿古勒。
沈常安口渴,撑着身体半倚在软垫里。颤巍巍地把手伸出被褥,从旁边的矮凳上拿过煮好的汤药。
双手冻伤,被上了药还包了纱布,拿碗时难免不方便,只得用双手捧着防止翻洒。
门帘掀开,阿古勒一身寒气地进来:“伽兰的兵有半数退出边境,看样子是要向后方支援粮草。”
沈常安微微抬首:“退兵?”
阿古勒坐在床边,拿过矮凳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碗:“据探子来报,退了至少六成兵力,留下来守城的也不过是些没什么头衔的马前卒。”
沈常安心下明了,端着药碗缓缓道:“退了六成,境内又都是些残兵。这种不利己的消息怕不是探子看到的,而是伽兰里有人刻意放出来的。”
他把仅剩的汤药一口气喝下,苦得舌根发麻:“不出意外,你应当已收到领主送来的攻城令。”
阿古勒不得不钦佩沈常安的心思,三言两语全被说中了。
“是,但我没打算接令。”
沈常安把空碗放到矮凳上:“不接令是对的,伽兰此举无非是打凤牢龙,你要是去了定然折损。但无论如何,只要伽兰的兵不打进来,于你就是有益。”
强行给了四首封赏,又不得不将湳讽三万骑兵送来。若是不把阿古勒送出去杀杀锐气,往后将相们定会纷纷效仿。
得权位者需付出比以往更多代价,否则只一味享受定会遭人非议。
不过阿古勒刚刚得位,又因救援朗鹰遭到重创,军力疲乏,此时以功拒令倒是没人会反驳。
沈常安:“看来要让领主信任重用你,光折一个朗鹰还远远不够。”
阿古勒喝完水两手撑着膝盖,腰间挂着的珠串吊坠在虎皮上蜿蜒垂摆,一头梳高的发辫披着,虽到了夜里却仍旧精神奕奕。
“其余二首虽比领主低一级,但此二人皆为领主异母同父兄弟,你要动他们可没那么简单。”
沈常安喝了药,头脑发晕:“梵音倒是个不错的棋子……”
既是要赶人走,为何不能好好利用。
阿古勒沉着脸看他:“梵音虽是领主的人,与我倒是不错,这么多年从未将我的事泄漏告知,让他走无非是不想养一头随时会反咬的狼。你要算计他可以,若是伤其性命,我定会断了你另一条腿。”
沈常安忽然笑了两声,他看着阿古勒:“那你何不给他一碗哑药?留在身边,至少还能让领主心安。”
阿古勒伸出手,擦了下沈常安的嘴:“他喜欢我,那便留不得。”
沈常安:“……”
阿古勒转而托住沈常安后颈,稍稍用力将人拉近:“我给不了他回应,长此以往,他便会恨我。尤其当我开始宠幸你,藏在他袍子里的匕首,迟早会抵上我的喉咙。”
在计谋用兵上沈常安算半个行家,但论说情感,他了解得实在不多。
阿古勒低头轻咬他的下唇,温热气息伴随着要命的吮吻将他全数吞没。
阿珂站在毡包外,许久都不敢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