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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舱室被收拾完毕,水迹清理干净,门窗重又紧闭,太阳也从东边爬上了桅杆最高处……雷格巴和伊登两人也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切。

这没办法,只要把脑袋探到舷外,低头一看——随时随地,一条人鱼就在那无声游曳,偶尔还会冒出半身和人打个照面。像是有根无形的绳子栓在那里,大海无限辽阔,海面上的动物却从未游离船舷阴影之外。

“……所以,昨天你喝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雷格巴觉得他就快认不得这艘大船了。

喝醉后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艾格懒得回答他这显而易见的事。

第二天能从一张大床上醒来而不是脏兮兮的甲板,在他为数不多的醉酒经历里,已算是走运——托“事务长”的福。这样想着,当手握上船医室门锁时,艾格却不由自主思索起一个问题:昨晚进入那间屋子时,他有敲门吗?

“事实上,那条人鱼从来没离开过,对吗?”

联想到自己从未间断的噩梦,雷格巴不难得出这个结论。也正因为这种了解,此刻他对今早看到的一切更加不能理解。

“我说,老大,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一条人鱼,传说中的动物,你看看它在船舷边的样子——好吧,他,萨克兰德,听上去可真是个阳光灿烂的名字——他就在轮船外面游来游去,游来游去!那模样跟守财奴巡视自己的藏宝库有什么区别,你没想过他赖着这条船——赖着你的原因吗?”

艾格为巫师的敏锐侧目。

“只有傻子才看不出那动物对你的关注,更何况……”

雷格巴在桌边坐下,坐了没三秒又站起来,全身上下都在演示什么叫做“坐立难安”。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伊登,伊登也被他打发去了厨舱取早餐,所以此刻说起自己的猜测并无顾忌。

“更何况,我可不觉得这种关注是巧合。你知道的,你身上恐惧的诅咒就来自这种动物,五年前的那座岛上,有多少人变成了红珊瑚,就有一条人鱼食用了多少恐惧,可别小看动物进食的本能,那条人鱼还等着你身上最后一口恐惧呢——它会找到你的。”

说着,他面朝窗外大海的方向,下意识压低声音:“又或许,它已经找到你了。”

船医室的高度让海面一览无遗。

远远地,艾格能看到巫师想去观察、又不敢多做观察的动物就在那里。

大海与轮船的距离横亘中间,几乎窗户打开的同时,人鱼就已捕捉到了窗边人影,那双灰眼睛隔着日光安静眺望,悠游的黑尾缓缓停下。甲板上有醒来的水手在靠近船舷,感慨着海上的好天气。他一定听到了那脚步声,却并未躲进海里。波涛层层涌动,光与窗口人影一同落进凝望的灰眸里。

他又何须躲避?恐惧可以让人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海里。船医室没有沙果,艾格看了一圈,只能找到一个柠檬。

金黄的果子划过天空,海面上的尾巴旋移半圈,浪花推出轻而快速的一个摆尾,人鱼跟上了窗内抛出的东西。

他去捡那个落海的柠檬了。

直到黑尾消失在海面,艾格才回应巫师的猜测:“不是这一条。”他只说了这一句,没有向巫师解释自己这么判断的原因。

雷格巴愣了愣,“这一条”,他注意到他的说法,不由面露狐疑:“所以……你知道诅咒来自哪一条?难道……你还见过另一条人鱼?”

艾格没作声,若这种动物随处可见,恐惧的诅咒也不至于成为隐秘。更远处的岸线上,城镇与码头间有人影纷纷,而海鸟重复着争食与飞翔。猎狗咬死人的时候,如果砍下它的脑袋,足以宽慰亡者的灵魂吗?

“比起作恶的猎狗,更应该被问罪的,一直都是放狗的主人。”

雷格巴听懂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