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贴在脸颊上,轻轻擦去陶琢眼旁不知是雨是泪的水痕,陶琢浑身一颤,抓住那只手不想再放开。
然后陶琢努力睁开眼睛——他看见严喻就在身前,用那双深黑的眼睛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陶琢以为自己在做梦。
于是陶琢也这么问了:“我在做梦吗?”
严喻说:“不是梦。”
为了证明这一点,严喻没有抽走手,而是带着陶琢的手,一寸一寸靠近自己,让陶琢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停留在脸颊上。
那触感太真实,温热又柔软,陶琢的眼泪忽然滚出来,很不争气地看着严喻哭。
严喻便叹气:“陶琢,为什么不听话?”
陶琢不知道严喻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想思索这个问题,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严喻,仿佛害怕他会消失似的去抓严喻的手:“不要骂我了,严喻……我很难过。”
严喻立刻反握住,非常用力:“我知道,不要怕,我在。”
窗外狂风暴雨,穿过破碎的窗户密而紧地落入房间,却全被严喻的身体阻挡在外。陶琢蜷缩在小时候最喜欢躲藏的书桌下方,等待被谁带走,而唯一找到他的人是严喻。
陶琢看了严喻很久,忽然说了什么,声音很低,严喻没听清。
片刻后陶琢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可以抱你吗,严喻。”
“你抱我一下吧——”
下一秒,话音未落,不给陶琢任何后悔或者胡思乱想的时间,严喻毫不犹豫伸出手,用力地环抱住他。
陶琢顿了一下,没有挣扎,然后同样伸手紧紧抱住严喻,把他后背的衣物揉成一团牢牢抓在手里不肯放开,仿佛躲进这个人怀里,就可以不必面对外面的所有黑暗。
一滴眼泪顺着严喻脖颈滑下,然而是第二滴。
然后接连落下,打湿了严喻胸口。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两只困兽紧紧依偎,跪坐在黑暗的角落相互拥抱。
陶琢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偎,可以倾述的人,死死抱着严喻脖子不放开,把头埋在他颈窝,没有声音地颤抖痛哭。
严喻不挣扎,只是更用力地抱紧陶琢,将他整个人摁进自己怀里。
陶琢哭了很久,直到意识沉沉,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最后唯一能发出的是抽泣的呜咽。
严喻始终没有开口,不问发生了什么,不问这是哪里,只是安静地搂着陶琢,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后背,试图用体温驱散陶琢身上每一分寒意。
陶琢紧紧搂着严喻的脖子,仿佛抓住一根浮木。
严喻是唯一找到他,也是唯一会来找他的人,他再也不想放开。
很久以后,陶琢抬起头,跪坐在严喻面前,看着他轻声道:“他们不要我了。”
严喻说:“我要。”
陶琢说:“我没有家了。”
严喻说:“你有。”
说毕,严喻捧起他的脸,轻轻擦去陶琢脸上眼泪,在黑暗中注视着那双眼睛,然后再一次将他更紧、更用力地抱进怀里,心脏贴着心脏,认真地承诺道:“我来带你回家。”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忠诚也最可信的誓言,陶琢浑身一松,在严喻怀里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