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过身,脱力地顺着门一点点滑坐下去,喃喃自语:“我当年该不会也是这样忘的,从实验室逃出来的时候出了意外,脑部受击,所以什么也不记得。”
“那样丢失的记忆会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吗?我连做梦都没梦到过狗屁实验室。”他屈起胳膊碰佘九涟小腿,眼神飘忽,没有着落,“我哥是不是也有可能就这样把我忘了。”
遗忘和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封谦挠了下后脑勺,脑袋垂下去,盯着地面上一道裂缝格外大的瓷砖看。
他哥忘了他好像没损失什么,少一个惹事的弟弟过得总能轻松些。他丢个哥也没什么,又不是小孩还要家长照顾,顶多……顶多……
就是再次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
再一次,又一次。
“你希望他记得么?”
出乎意料,佘九涟竟然陪他一起蹲了下来,只是没他这么不讲卫生直接坐地上。
封谦茫然地抬头,明明是简单的问题,只需要说“是”或“不是”,他却嗫嚅半天没给出一个准确答复。
走廊的灯很亮,佘九涟逆着光,眉骨映得深刻,拉长的影子被封谦踩在脚下,他忽然倾身,伸手往封谦脸上抹了抹,指尖沾上一点湿润水痕。
“离开他会让你这么难过?”
封谦才发现自己哭了。
“没有。”他急着否认,迅速低头胡乱擦了把脸,拼命眨眼压回泪腺分泌出的液体,嘴硬:“你懂什么,我这是气的,封文星这个畜牲,他倒是把事忘完一身轻,留我给他收烂摊子,倒霉死了!”
“谁稀罕来他们家认祖归宗,来了要当替死鬼还要被逼着乱伦,我要是不来,在我家小县城那指不定活得多潇洒。”
“托你们这群傻逼的福,现在我对女的也硬不起来,以后怎么娶老婆生孩子?”
佘九涟说:“不生也没关系。”
“实验又不是我想去的,现在追着我杀人灭口算怎么个事儿?我多冤枉,我做错什么了?”
佘九涟说:“你没错。”
封谦乱骂一通,想尽难听的字眼,骂到后来已经没了逻辑,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佘九涟也不打断他,就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听他发泄,偶尔会给短暂的回应。
“……但是我哥跟别人不一样,我就他一个哥,就剩他一个亲人,他要是把我忘了,我以后过年还能回哪去?”
封谦又忍不住哭了出来,鼻涕泡直往外冒,他嫌丢脸,歪过身子往角落藏,却被佘九涟掰正肩膀,抱进怀里拍了拍。
拍背的动作有些生疏僵硬,佘九涟并不擅长做这些,仅仅因为难过的人是封谦所以才愿意,他由着封谦蹭脏衣服,只担心瓷砖太冰,封谦坐久会着凉。
“我不就想过个普通人的生活,想有正常的家人,想谈正常的恋爱,我要的多吗?我要的很多吗?!”
“不多。”佘九涟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稳步朝电梯走去,他不太会安慰人,能许下的承诺只有:“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封谦吸吸鼻子,鼻音很重:“你给个屁。”
他现在好难过,哭得人都没力气了,有种悬在裂谷上空随时准备掉下去的不安,于是只能收紧揽在佘九涟背部的胳膊,像抱着最后一根求生木。
封谦已经习惯了独自面临所有不幸和委屈,从小到大都这样过来的,他假装不在意,跌倒就赶紧爬起来,笑哈哈说没事,其实摔在地上他的膝盖也很痛,痛得想哭。
可是他的痛苦无人问津,眼泪流出来也没有用,爬慢了还会被骂挡路。
如果真有人愿意在很难的时候拉他一把,或者把他抱在怀里哄一哄,他也会偷偷开心,只不过愿意拉他的人太少,大多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