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时度势。
在凝滞的空气里,顾西元只好先开了口,仍然没有称呼他唐先生。
“庭威怎么样了?”
“隔壁。”
唐琛说了句粤语,转而又改口国语:“他在隔壁病房,已经无碍。”
他的国语发音略微生硬,舌尖打着滑,显然不是自小说惯了的。
顾西元略略宽心,又说:“我听得懂粤语。”
见唐琛望着自己,顾西元解释着:“小时候家里的保姆就是你们南粤人,我经常听她讲话,自然就学会了一些。”
唐琛放下一条腿,站起身,笔挺修长,像棵松柏,枝繁叶茂,正当韶华。
他在房里信步走着,粤语低婉动听:“我自小就说粤语,但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哪里人。”
顾西元投来疑问的目光。
唐琛笑了下,用手套打了打床头柜上一个包装得五颜六色的花篮:“因为我是个弃婴,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一个垃圾婆将我从唐人街的垃圾堆里捡回去,我才没有冻死饿死,她讲粤语,我自然也就讲粤语。”
他讲这段话的时候,从容有度,波澜不惊,似乎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情。
顾西元的眼中划过一缕不安,他知道唐琛的身世,整个唐人街都知道,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平淡的口吻里,顾西元只觉倍加凄凉。
唐琛却不以为然,拎起那个花篮,递到顾西元的面前:“你我也算死里逃生,这个送你,祝早日康复。”
顾西元说了声谢谢,细看之下,不禁愣住,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花篮,而是由晶亮的糖纸包裹着各种口味的糖果篮,字号相当眼熟,那是顾西元再熟悉不过的一家老字号:吉利糖果。
血色上涌,重新布满顾西元的脸。
他听见了,那天他和张庭威在洗手间里的戏言,唐琛果然都听见了。
只好装傻,顾西元在唐琛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温良地回以一笑:“也替庭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
唐琛摆弄着糖果篮,更正道:“是我们。”
顾西元环视了一下单人病房:“不过,我可住不起这么好的病房,商量一下,给我转普通病房吧?”
唐琛从糖果篮里挑出一个桃心水果糖:“你为我挡过一枪,我为你付点医药费也是理所应当。”
桃子味的水果糖是顾西元从小就爱吃的味道,望着唐琛把玩着那块糖果,顾西元一时有些恍惚。
被大水冲出御膳坊,记忆便断了片,怎么躺在这间病房里的,恐怕也是唐琛的人救了他。
咄咄两声,有人敲门,病房门半开,一个保镖探进头:“唐先生,护士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