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梅花商行中的江家,执掌江东水运多年, 现下也是群狼环伺,只等着他犯下什么错处, 便可借机将他拉扯下来, 好叫自己上位。
沈瑞甚至还没来得及使出什么旁的手段, 不过是给管湘君投了一笔银子,这些人便已经自乱阵脚了, 不是想要把楚家彻底从高位上拖拽下来,便是想要借着现下楚家的门路同沈家搭上边儿的。
说不上是哪一方更聪明些,哪一方更蠢笨些,不过依着商户现下在汴朝内的处境,这些人期望着通过与世家结盟来改变处境的心思已经久矣。
但世家大都自诩清高,绝不愿意同卑贱商户为伍,所以一旦有了沈瑞这么个搅混水的,他们间要付出些代价,也早就巴巴地赶着。
尤其是江东现下的局势,几个势力大些的商户所惧怕的并非是自己不能同沈家扯上关系,而是其余几家中的某一个得了沈瑞的青睐,彼时他们便要在强权的威压下,成为那一家的跳板。
这才是他们最最不能忍耐的。
沈瑞垂眼看着信纸上的消息,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若非他现下一出中都只怕便要被明帝寻由头抓回来,他倒还真是很想去瞧瞧这伙人是如何狗咬狗的。
他的动作并不避讳,因而他能瞧见的,江寻鹤自然也能瞧见。管湘君给两人传的消息并不相同,江寻鹤在江东自然有他自己的探子,探查消息的精细程度有时要远远高于处在其中之人的体悟。
沈瑞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带着点恶劣的笑意弯了弯:“倒是我疏忽了,江太傅似乎也是江东人氏?货船往来通航,应当让太傅和家中通些书信物件的。”
“不过好在现下货船还要好些时日才能回来,不防传信给管夫人,托她将太傅的家人一并接进中都,也好同过个中秋,也算团圆。”
他分明知晓江寻鹤家中是怎样一狼藉,却偏要赶着中秋前提起什么团圆之事,那点心思不说昭然若揭,却也左右差不出太多了。
江寻鹤同他对上目光,后者眼中好似一片澄澈般,似乎当真全心全意地在为他思虑。但江寻鹤却很清楚,这话中勾勒而出的不过是个什么试探,一旦他当真选择了沈瑞方才所说的那些,便会成为一个不忠心的背叛者——他分明是应承过往后都要依仗着沈瑞的。
他垂下眼睛,遮掩住情绪道:“我同家中人之间多生龃龉,关系并不亲近。”
“啊,这样啊。”
沈瑞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不过片刻便似乎被自己拙劣的表演逗笑了一般弯起眼睛,安抚似的拍了拍江寻鹤的肩道:“不过也好,中秋那日宫中定然要兴办晚宴,便是来了只怕也难以吃上一口什么正经的团圆饭,倒不妨随我一并进宫,也能少生出不少事由。”
他面上多见关切,可方才却对于宫里中秋晚宴一事只字不提,可见这点真心也着实难以考量。
但江寻鹤却恍然半点都没有察觉般应声道:“也好,劳烦阿瑞费心。”
沈瑞支起身子,用铜钩将手边煮茶的小火炉掀开个边角,随后将手中的信件丢了进去,看着火焰陡然升高将纸张舔舐殆尽才笑眯眯道:“无妨。”
春珰站在身侧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个人说话间如同博弈一般,不过却并非是什么针锋相对的戏码,而是一个试探着真心,另一个生怕对方瞧不见般主动献祭。
三两句的功夫,便硬生生将命途捆绑在了一处。
她心中分明知晓先前中都内的传言不过是虚假的,可现下却真真切切地觉出什么叫做无风不起浪,只怕现下自己公子说一句要取了他的性命,这位江太傅恐怕也只会立刻抽出长剑引颈受戮。
直到那封信件已经燃烧成灰烬,沈瑞才取了桌子上的锦帕将手擦拭干净:“今日不必传消息回去了,叫还在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