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东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转身对秦婉说,“去拿药过来,或者院子里有没有医生,叫一个过来。”
“有的,有位老先生专门给少爷看病的。”秦婉勉强克服了对唐郁东的恐惧,望着他说道,“我现在就去请老先生过来!”
秦婉这丫头手脚一向麻利,秦馥嫣都还未来得及阻拦,她便如一阵轻巧的风跑出院子。
秦馥嫣只得收回视线,看着跟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其实没什么大事的。不过是稍微扭到,以前学跳舞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唐郁东突然站起身,原本与自己平视的人突然拔高而起,像是繁茂的树,几乎遮挡住她面前的光。
他神色有点阴沉,没有了方才抱着她的温柔,“以前经常带伤学跳舞?”
秦馥嫣的嘴唇很粉嫩饱满,像是果冻似的,她总会无意识地抿一抿嘴唇,动作看似稀松平常,落在唐郁东眼里却有股魅惑。
“也没有经常的。只是偶尔。”秦馥嫣仰起头望着他的脸,“受了伤就喷一喷药,很快会好的。”
唐郁东沉默片刻,突然又问,“今天特殊,还是一直如此?”
“什么?”
“受伤了也不在意?”唐郁东蹙眉,“带伤继续跳舞,疼了也只是忍着?”
唐郁东何其聪明的人,是能看得出来,秦夫人对于她的伤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有种习以为常的姿态。
他还以为她是被保护很好的山茶花,磕碰一下都不行,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反倒是秦扶疏从头到尾很紧张她。
秦馥嫣也没料到他对这事儿如此执着,解释道:“也不是不在意,只是——”
她停了下来,思考着该如何跟他说呢,其实这件事情真的没什么的,她都习惯了。
唐郁东神色越发阴沉,“所以为什么要习惯?”
见他眉宇间满是散不开的阴沉,秦馥嫣还是没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这件事。
沉思片
() 刻,她还是解释道:“我母亲是比较严苛的。”
从秦馥嫣小时候,秦夫人就有意想将她培养成最完美的女人。
两岁开始听先生朗诵四书五经,牙牙学语说的就是古言,再到后来的琴棋书画,不可能随意就能上手,都是经过一日一日的积累才能成为如今这般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旁人学一项技能,就要花费很多功夫,更何况是秦馥嫣这般什么都精通的,她自然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回忆起小时候,秦馥嫣眼神里是有些沉寂的灰暗,“一开始我古筝弹的并不好,手指练破了,母亲也没准我的假期,每日一如既往该上什么课就去上什么课。跳舞摔伤了淤青了,这些都算是小事。除非是爬不起来,不然都是要去上课的。”
秦馥嫣抬眸看向唐郁东,“我想我们这些人应该都是如此吧。你小时候难道没有因为练字被打手掌心之类的经历么?”
许是因为现在没有外人在,唐郁东将袖口解开,衬衫袖口往上折了几圈,露出精壮的手臂,线条分明,肌肉看起来很硬。
她坐着,他站着,原本纤瘦和强壮的身躯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会儿,秦馥嫣仰头望着他,更是觉得自己完全是一只被雄狮逼迫到角落里的小白兔,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
而且唐郁东的表情为什么那么阴沉,看起来真的很可怕。
秦馥嫣猜不透他的想法,不愿让气氛尴尬下来,指了指角落里的海棠花,寻了个话题跟他说:“这是我种的四季海棠,最近到了花季,开得正是好看。”
唐郁东倒真转身看向了角落里的海棠花。
这院子并不很大,但格局布置很好,秋千旁边种着很多鲜花,其中以海棠花尤为艳丽。
唐郁东对花压根没兴趣,他不理解秦馥嫣看着自己种的花盛开时的心情,只是看着那绽放着的海棠花花瓣上有几滴水落下,留下一片湿润的润泽。
很容易就想到面前这女人的肌肤沾上水是什么模样。
唐郁东抬了抬下巴,指着四季海棠问:“都是你种的?”
“对啊,”秦馥嫣缓慢说起自己亲自刨坑埋进种子和小树苗的画面,“当时只是想在院子里种些花草,是没想到它们能开得如此艳丽。”
说罢,秦馥嫣又失落地垂下浓密眼睫。
“每年这个时候,海棠会开一次花,灿烂无比,只是它们生于别院中,一辈子都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唐郁东轻笑,直白问她:“你是想说花,还是想说人?”
只是随意的感慨,秦馥嫣并没有想太多,反倒是被他这么一问,秦馥嫣人怔住了。
等她想起来要回答,唐郁东已转头看向那艳丽海棠花。
两人一坐一站,皆是不说话,画面却难得和谐,还有一丝丝暧昧。
秦婉急急忙忙将医生请过来,打破了原本的暧昧氛围。
中医将秦馥嫣的脚踝左右看了看,说情况不严重。
好在府上
有的是药,那老医生给准备了些许,让秦馥嫣内服配合外敷,只要稍作休息几日就能好。
门庭外,秦岑和扶着秦扶疏,已经将别院里的情景看了全程。
今天很早起来,又劳碌了一整天,秦扶疏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手抵在唇边始终在低声咳嗽。
他今日穿着高级定制白衬衫,单薄脊背显得更加消瘦,咳嗽时,身体摇晃得厉害,秦岑和都怕他把自己骨架弄散了。
秦岑和不放心:“我去请老先生给少爷仔细看看吧?”
秦扶疏摆手,“无碍。姐姐这边既然没事,那扶我回院中休息吧。”
秦扶疏住的院落在东边,离这边还是有些距离,秦岑和扶着他慢慢走过蜿蜒回廊。
“少爷这样不放心大小姐嫁给唐家家主,为何不一开始就另觅佳婿?毕竟这唐家家主确实也不好搞定。”
唐氏是秦夫人看中的,秦夫人为什么选中唐氏,秦扶疏很清楚。
唐氏是浮城首富,根基比秦氏深。
秦氏虽是贵族之后,有家底,但家主一门男子身体常年不好,现在很多重要职位上坐着的都是旁支的人。
秦氏现在家大业大还能够支撑几十年,但往后呢,若是秦扶疏身体凋零,秦氏难道就要慢慢栽在他们这一辈手里?
秦夫人不愿意如此,秦扶疏更是。
所以什么事情他们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让秦馥嫣与唐氏家主成亲,一箭双雕。
若是往后秦扶疏身体还能支撑着,勉强打理起秦氏,有唐氏的支撑,秦氏在浮城的地位不可能变动。
要是秦扶疏当真出了什么事情,那还有秦馥嫣能撑起秦氏,秦馥嫣成为唐家家母,多少能得唐郁东支持,再艰难也能将秦氏守住。
“母亲已经斟酌过很多方面,确认唐家是最好的选择。浮城里其他四大家族,都没人能抵得到唐家。临城南城港城,甚至是京圈,都离得远了些,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想保住秦氏的根基,还是需要浮城首富才可以。”
秦扶疏边走,边轻缓地说道:“我这身子骨一直不见大好,父亲母亲自然是要多思考许多。姐姐从来都只是他们安排的棋子,由不得她做主。”
别人不知道,但秦岑和是最清楚的,秦扶疏从小是十足的姐控,什么都是秦馥嫣的好。
当初听到秦夫人说要将秦馥嫣许配给唐氏家主,他就用了各种手段来探查这位外界传闻无欲无求的最硬男人是如何的。
后来又想方设法,想让唐郁东对秦馥嫣动情。
“她嫁入唐家势在必行,不过是为了让秦家从此受到唐家的庇护,我也不是轻易能改变。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她在唐家一辈子无忧。”
秦扶疏握拳抵在唇边,又沉沉咳了几声,“她若嫁入唐家,往后最大的保障不是秦家,更不是唐家,而是她的丈夫,唐郁东。”
其实秦扶疏不是没想过,如果唐郁东对秦馥嫣的态度不如预期,秦扶疏要拼死给秦馥嫣换一个
能钟情于她的丈夫。
只是没想到(),癢轵魢?葶??()『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唐郁东都照单全收下去了。
他对秦馥嫣好似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只要他们两情相悦,秦馥嫣这一生也就不算糟糕。
老先生给秦馥嫣仔细做了检查,没什么大碍,唐郁东才将人抱到房间里,让她好好休息。
唐郁东没再留在她的闺房中,离开回到宴会厅。
秦夫人和秦老爷过来询问了几句,唐郁东稳着性子解释,很快又被其他人簇拥过来,这会儿他眉眼间倒是没有了温柔,满是敷衍。
周围的人是断然不敢为此有意见的,还要诚惶诚恐,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惹得大佬不高兴。
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浮城豪门圈的应酬,在日落西山,终于落下完美的帷幕。
秦夫人让人去请了秦馥嫣过来,说是让他送送未婚夫。
只是当秦馥嫣穿着高跟鞋走过来的时候,唐郁东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众人都在场,他不便多问什么,只是同秦馥嫣嘱咐了两句,让她早些回房中休息。
秦馥嫣见秦夫人一直跟她使眼色,还是将唐郁东送到秦府大门,惹得唐郁东满脸无奈。
“要不是知道秦家一向礼数周全,我都要以为你是不舍得我走。”
秦馥嫣被他这话惹红了脸,眼尾都像是晕染着胭脂似的红。
这人真的很奇怪,方才脸色那么不好,现在倒是会来调侃她了。
秦馥嫣一板一眼回答:“你想得未免太多。”
被怼唐郁东也不在意,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他那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让人看着就害怕,但至少比方才的神色好上许多。
秦馥嫣暗暗松了一口气。
难怪古人说伴君如伴虎,真是不假。
她刚想跟唐郁东挥手告别,见他突然递了张纸过来,是一张桃花信纸。
秦氏老宅里,这种信纸很普遍,是宅里统一购置的,用作平日里书信往来的用纸,应当是他在哪个别院里拿的。
为什么给她这个?
秦馥嫣撩起浓密纤长的眼睫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他抬了抬手,用眼神示意她将信接过去,嘱咐:“回去再看。”
秦馥嫣接过那信纸捏在手掌心里,“好。”
-
夜深的蜿蜒山路中,迈巴赫商务车快速行驶于柏油路,齿轮滑过,发出清晰的摩擦响声。
此刻,灰暗车厢里,唐郁东窝在座位,脑袋往后仰抵在真皮靠垫上,双腿自然岔开,是完全放松的姿态。
身上的西装外套已被脱下,只剩下单薄的白色衬衫,贴在坚硬的腹肌,隐约可见肌肉轮廓,带着肆意的狂野。
徐泽也认真观察着他身上的白衬衫,兴致颇深地问:“这衬衫真是嫂子缝好的啊?完全看不出有修补过的痕迹,她的手艺这么好?”
坐在后座中央的纪时礼默默探出脑袋,“应该是
() 真的。嫂子据说是凝霜大师的得意门生,就是那位著名的苏绣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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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唐郁东终于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
那双眼眸在黑暗的车厢里闪烁着浅浅的光,让人很容易想到匍匐在隐匿之处的雄狮,好似随时会扑出来,一口咬断脖子。
林澈被他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又变,大喘气了声,“爷,你能不能别突然睁开眼。吓死人了。”
唐郁东面无表情问:“凝霜老师是车祸去世的?”
林澈点了点头,“是啊,这件事当时还挺轰动的。凝霜老师是带着作品去法国交流,要回国的时候,坐的士去机场出车祸去世了。”
纪时礼旁边的顾宴迟也从黑暗中探出身,“这事我听小婵说起过,好像是带去的作品一件紫藤旗袍在车祸中也丢了。那是凝霜老师临终前最后的作品,还挺可惜的。”
唐郁东蹙眉,“那件紫藤旗袍还能找到吗?”
顾宴迟:“难找吧。”
唐郁东突然回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右边角落里的傅随之,“老三?”
傅随之虽然全程没说话,但他也听到众人的议论,立马明白唐郁东应该是想为秦馥嫣寻回那件紫藤旗袍。
“如果还在法国,应该可以。如果出境了,就比较麻烦。”
唐郁东毫不犹豫,“找回来。”
“好。”
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这件大事,随后各自窝在沙发里,沉静不再出声。
纪时礼看看傅随之,又看看闭上眼睛的唐郁东,“大哥,你这么急着想要找回那孤品旗袍,怎么,是想给嫂子当结婚礼物啊?”
徐泽也戴着银边眼镜,很是斯文,只是他一笑又像极斯文败类,“那东西估计不好找,大哥再一个多月就结婚了,恐怕来不及。”
“那怎么办?”纪时礼都替唐郁东着急,“我们大哥好不容易想给嫂子准备一份神秘大礼,怎么能来不及。傅三,你可得让你的人加紧啊。不然耽搁了大哥的□□可以怎么办?”
傅随之冷冷的,“关我屁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没看我们无欲无求的唐爷难得遇到让他喜欢到不行的女子,你要是不能及时找到那旗袍,结婚那天,嫂子不让大哥进婚房怎么办?”
顾宴迟勾住纪时礼的脖子,“小疯子你闭嘴吧,就不怕大哥待会把你丢半路上。”
“噢。”
纪时礼浮城人称小疯子小毒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唐郁东。
所以,他暂时闭嘴不说话了。
只是景山回到浮城市区一个多小时,让纪时礼都不说话,他有些无聊,沉默了二十分钟,他实在忍不住,又开始拉着徐泽也聊天。
“今天我才发现这个秦扶疏也是个厉害的。当初秦夫人都不敢跟大哥谈条件,他倒是懂得割舍的
() (),羉???葶禘????敧虎???彎?⑽[()]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什么都是他安排好的。”
徐泽也低声道:“我也看出来了,这人身体底子差了点,不然秦家恐怕早就在他手里被玩转透了。大哥就是看他的安排无伤大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着罢了。不然你真以为大哥那身手,能让他的人碰到,还把衬衫割破成那样。”
“我就说大哥的身手不至于,还以为是因为大哥看到嫂子,手脚都动不起来了。”
“不至于不至于,大哥不是那种恋爱脑。”
“你怎么知道大哥不是?!”纪时礼振振有词,“之前不是恋爱脑,那是因为大哥没遇上嫂子,无欲无求!现在可不一样,威武凶猛的大哥遇到了天生丽质的嫂子,简直是绝配!”
傅随之冷笑,“就你会拍马屁。”
“我这怎么是拍马屁了啊,我这说的都是实话。你就说大哥和嫂子是不是绝配?!”
“马屁精。”
“傅三,你是不是暗恋我,干嘛老是跟我抬扛?!”
纪时礼扑过去抱住傅随之,就要往他脸颊亲下去,傅随之冷冷瞪着他:“你敢碰我试试。”
他才不听,吧唧一口亲下去。
傅随之豁然起身,真想直接杀了他。
唐郁东被吵得没法睡觉,用力深呼吸,声音非常沉重,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尤为清楚。
后面吵闹的人立马安静下来,都屏住呼吸不敢动。
唐郁东脸色阴沉,就是不理解,“你们不是都开车过来了,干嘛都跑我车上来?”
纪时礼默默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跟嫂子在房间里待那么久,我们想听听有没有八卦。”
唐郁东在黑暗里冷笑,声音极其可怕:“你倒是大胆,我的八卦,我说你敢听?”
说话口气不对劲!
这是唐郁东最不爽的语气!
纪时礼立马乖顺,“不敢听。”
“呵。”
夜色深入,车厢里灰暗一片,只有月光泻下来,映照在唐郁东脸庞,衬得他轮廓更加深刻。
唐郁东闭上眼睛,忙碌了一天,原本是想好好休息,但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倩丽的背影,在面前晃晃悠悠地走着。
不知道那信,她看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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