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沉默,但也是默许(1 / 2)

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卡洛斯冲着来的方向拍打墙壁,那堵墙却闭得严丝合缝,半点也打不开。

原路返回的想法只能作罢,卡洛斯只能硬着头皮往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温度便越低,源源不断的冷气向他袭来,冻得他打了个冷颤。

房间里的温度至少在零度以下,与其说是密室,倒更像一个巨大的冷库。

经过刚才的争执,卡洛斯的浴袍已经完全没个正形了,他哆嗦着将袍子拢了拢,重新系好带子,才继续往前摸索去。

“嗒。”

“嗒。”

“嗒。”

随着卡洛斯的脚步,密室的灯一盏接一盏的打开。

开了灯,密室里的光线也并不算好,昏暗的白光甚至增添了一丝阴森冷寂的氛围。

位于房间中心的……是一个巨大的营养舱。

一具虫体正浸泡在半透明的营养液中,或许还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颇有些刺鼻。

卡洛斯一步步上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具枯树干一般的尸体,每片皮肤都皱巴巴的,就像是被剥了绑带的木乃伊,已经完全看不出虫形。

但那和他本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痣,还有干瘪的小尾钩,卡洛斯仅看了一眼,便呆在原地。

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这……正是他的尸体。

卡洛斯有些呆愣地向前走去。

整个营养舱四周都环绕着蓝色的小花,珍贵的阿米朵花跟路边不要钱的野花一般,装满了整个房间。

梦幻而又美丽,就像是个最不愿醒来的梦。

他跨过脚边的花苞,扶开因他的动作而纷飞而起花瓣,一步步向前。

卡洛斯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一晚根本不是梦。

雌虫跨进营养液,翅翼包裹着他,手拥抱抚摸着他,脸与唇亲吻着他,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以最畸形的姿态扭曲在一起。

灵魂深处传来的触感,皆为真实。

于他来说,那仅仅是一两天的时光,可是对于泽兰来说呢……

淡淡的营养液中浸泡着虫体,其表面正漂浮着一根羽毛。

他不会看错,那正是泽兰翅翼上的。

雪白羽毛湿漉漉的,被液体打湿了大半,分叉的绒毛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它似乎独自漂浮了太久太久,再也不能坚持下去。

要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沉落。

陪伴着那具虫体,一起坠入舱底。

卡洛斯呆呆地环绕着四周,阿米朵花、他穿过的黑袍子,还有那盒他亲自送给泽兰的药膏,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都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而在桌子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颗晶体。

本该碎成粉末的晶体,近乎神迹一般粘合在了一起,虽然缺

了个小口子,但几乎完美无缺,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上面怎么也无法复原的裂痕。

明明没有任何罩子,却也没有一丝灰尘,就像是抚摸过成百上千次一般。

卡洛斯站在原地,时间仿佛在这里停了下来,一阵阵眩晕涌上大脑,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迟缓了起来。

从胸口泛出的疼痛,逐渐漫延向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撕心裂肺的痛意已经淹没他的口鼻,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刺痛起来。

做这些的时候,泽兰在想着什么呢?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泽兰又在等待着什么呢?

明知没有结果,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明知没有结果,又为什么要一直等待……

卡洛斯伸手轻轻触碰着那曾经属于他的晶体,手指被凌厉的棱角划破了一道小口子。

早已碎裂的记忆碎片也从心底唤醒,纷纷扬扬地砸向他。

从很小的时候起,卡洛斯便不喜欢等待。

当雨滴砸向地面,天开始哭泣的时候。

每一个孩子都会有等到接他们放学的人,撑着伞,牵着小手,欢声笑语间便便冲破了雨幕。

他总是蹲在原地呆呆地望着。

他也试过等待,但不论过去多久他都很清楚,他不会等来任何人。

他的父亲说,再等等吧,等他玩几局赚上一笔,一定能把欠的钱都还掉,带着他们家过上好日子。

可最后等到的……是抓起东西就开始殴打的赌鬼,是飞溅的鲜血,和一道又一道伤疤。

他的母亲说,再等等吧,等他父亲改好了,等她身体养好了,一定给他买最甜的甜筒。

可最后等到的……是一座冷冷的墓碑。

他最恨等待。

可是到了现在,竟也有那么个身影一直在等待着他,就像是一块永远屹立不化的冰块,沉默不语。

但不论他什么时候回头,又是怎样转身,泽兰都在那里。

那种无望的麻木与钝痛,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为什么到了现在,他也变成了最不想成为的人,竟让泽兰也体会等待的苦楚。

卡洛斯轻轻拾起溶液上的羽毛,但还没来得及将之放在手心,它便彻底化为灰烬。

这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