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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已是古稀之年。到他这个年纪,人就觉少,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就已起身在城中巡视。

真定府在京城西北,过往亦是防备契丹的重镇,城中有户十几万,日常用度量巨甚。早在季卷带大军围困当日,他还颇为忧虑,点数过城内粮仓,估量若被坚壁清野,城中能据守多久,然而季卷大军虽围堵各城,却不阻碍百姓自西门、南门两处出入,周边柴米互市队伍依旧络绎不绝,她甚至还与他打了商量,派队伍在界旗外时刻巡逻,俨然一副把自己当做主人,要维护百姓生计的模样。

统兵多年,朝廷能操练出什么样的军队,他自是心知肚明。单以军纪观之,季卷的燕军倒无愧她“爱民乃行军第一义”的主张。

他踱步思索不过多久,城外又开始吵吵嚷嚷,叫他在城中报时以前就知道已至卯时。这几日已受足了这动静的搅扰,他不胜其烦,匆匆回了营房,正打算取两截布头把耳朵堵上,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有被燕人称为“喇叭”的物件响起,旋即是几个字正腔圆、底力浑厚的江湖人扬声开嗓,又开始他们新一轮的攻心之计:“喂,喂。今日是宣和五年,六月己丑,早间新闻的主要内容有:分析诸葛神侯谏蔡眥、蔡京书,窃弄威柄是蔡氏一族之过,或朝堂同恶共济?起底蔡京兴建‘天成、圣功二桥’始末——京中贵胄攀比功绩如何导致真定府广收十万徭役?武清抗洪与颍川涝灾,燕宋不同救灾流程如何导致不同后果?与下面请听详细资讯。”

种师道攒布头的动作停住。虽已受这喇叭磋磨四五天,听到今日播报之时,仍旧内心震怵,甚至下意识在军营中扫视一遍,见大多军官,对晨间新闻这些动辄扯上局势分析的难懂言语并不感兴趣,仍忙碌于他吩咐的差事,老迈的一颗心脏方才稍安。

但也安定不到多少。

晨间正是城中百姓忙于生计之时,大多人为一日餐饭,都沉浸于劳碌奔波,那城外喇叭的动静,在他们耳中,最多只是新奇。他们口中虽也会念念“蔡京大贼”、“诸葛神侯”,眼界却无法想象这些个大官是如何高坐明堂,因几眼几语的争斗而影响他们的生活,早间这些说是“新闻”,在他看来,更像策论的话题,只能做他们奔波中的声音点缀。

这些策论究竟说给谁听?

说给晨间亦有闲暇,衣食无虑,可以坐而论道的书生们听。而对于听得懂策论文法的文士而言,这些言语,几乎等同于诛心之论。

种师道年逾七十,论养气功夫已是上等,听到其中大不敬之语,诸如蔡京消耗民力,收于底层之民的百万缗用于腐化官家,成为其中饱私囊的保护伞,依旧恨不得一棍子打晕自己,假装自己从未听过。

要反驳。凭什么就让季卷公然宣称燕地制度优于大宋?她毕竟只是偏安一隅的小势力,与大宋统领偌大领土所费怎么能等同?她们能救灾,难道大宋就不行?无非有大贪从中作梗罢了!

种师道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也跟城中一些热血文人一样,写了政论连夜出城理论——据他所知,目前尚无一人回来。他实在忍受不住,唤来副将道:“在城中制造些动静,盖过这违逆之音,不可再令城中人听见!”

副将面色颇有些为难,差点要把“可接下来的内容……”说出口,但仍是领命出去,过不多时,便安排城中七千余守将列在墙下,等外面“喇叭”播放一句,就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