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可以这样问出口,就当是调节气氛,随口一说。
——但她害怕苏梦枕会毫不迟疑地点头答“是”。这像是他会做出的回答。
而她真的不知道到那时她该接什么话了。
季卷对苏梦枕的义薄云天向来是坚信且认可的。她在福建经营,走的也是堂堂正正收拢人心的道路,自然认同像苏梦枕这种一旦为友便能倾己所有的领袖。
前提是,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超出她的想象,用行动证明他的偏帮。
那实在太过偏颇,她想不到不把免死铁券留给自己而是送给她的好处:没有好处。如果易地而处,她绝对不会凭意气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
“苏梦枕,”她说,表情冷淡:“多谢你的礼物,但我用不上。你还是收回去吧。”
苏梦枕盯着她,眼中重新燃起冷火。他将手收回袖笼,抱着臂,冷冷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从不收回。”
季卷这下总算笑了:“那等你一出门,我就把它扔到湖里去。”
苏梦枕硬声道:“随你!”
季卷笑着,同样收回手,让这一枚精致的铁券孤零零留在桌上,而桌边两人都只注视对方,不向它投去半点目光。她笑得很亲切,因此显得虚假,虚情假意道:“你要当真想送我点什么,比起这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免我一死的铁券,不如换成我更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季卷滞了一下,总觉得苏梦枕的言下之意是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接着立马掐断了自己的想法,继续笑意盈盈道:“我想要你把杨无邪让给我,可以不?”
苏梦枕的脸黑了。他用一种愠怒的眼神瞪视着她,像在思考她这句话里的真假,旋即觉得思考对他来说已是一种侮辱。于是他转过身,连余光也不分一点给她,似乎他的下半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了。
季卷却依然希望下半辈子能看到苏梦枕。她对苏梦枕的恼火视若无睹,说起她早该谈起,却因苏梦枕的举动而半天没办法切入的正题:“至今未能抓住傅宗书本人。你觉得他还藏在京中,还是已经逃窜出京了?”
苏梦枕嗯声。他依然背坐着,目视画舫河景,语气里的情绪立即被压到最低,公事公办道:“出京。”
“我也这么想。而且我思来想去,这些天有机会令他混在其中,大方走出京城的外出队伍只有一支。”
苏梦枕转回身,眼神凌厉,与她一同续道:“出使女真的使节团。”
季卷迎着他视线微笑。苏梦枕立即冷下脸。
季卷不以为意,手指轻点桌面,思索道:“傅宗书贪慕权势,纵使出京,恐怕也不愿做默默无闻江湖客。他要找另一个能给他滔天权势的,最好早有往来的地方,重新过上奢靡生活。”
苏梦枕冷声道:“辽国。”
季卷笑:“我也是这样想。——他可真是知道我瞌睡就来送枕头的贴心人!”
“你要借机对辽国动手?”
“不能再晚了。再拖几年,辽国将在女真攻势下溃不成军。与其到时毫无准备直面女真,不如从现在就开始练兵!”
苏梦枕正色道:“金风细雨楼全楼上下必将全力驰援。”
“我可不要你的驰援。”季卷又笑。她从苏梦枕这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便从议事的情绪中退了出来,摆着手笑:“你人在京中,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找机会对辽国动手,赵佶可不一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