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夭枝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她看着天边慢慢升起的朝阳,阳光揉碎在云里,却依旧显得灰暗。
也不知宋听檐那厮会是什么心情,她想起他往日在树下许下的愿,祈求祖母安康。
如今却是这番境地。
他再是有孝心,在他祖母心中也不过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他这般聪明,这事恐怕也瞒不住他,自然也知道天亮之前太后没有救他,那便是要他死的意思。
真是可惜,这样如珠如玉的人却拿了如此命簿,与之相比,那位太子的命数不知有多好,上头再是斗得厉害,也皆是他的亲人,谁赢他都能登基做皇帝……
宋听檐倒像是下来渡劫似的,拿得什么人嫌狗弃的命格,这般歹命,还极其金贵难养,在诏狱里那些吃食,只怕他吃不下几口。
得抓紧,不然此人养不活。
夭枝叹息一声坐下,拿出袖中小荷包,还好出山门时带了乾坤小袋,装了些备用书籍带来,可以临场习学一番。
可惜他们山门穷的只剩下书和药,叫她这乾坤袋英雄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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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浮与洛疏姣二人站在门口,看着外头忧心忡忡,如今都还不知解决办法,如何不担心?
一时间皆愁眉不展,洛疏姣更是红了眼眶,她早哭过几场,眼睛都是红肿。
如此局面如何叫人不害怕,连贺浮都怕得想哭了。
下一刻,却听到堂中响起嗑瓜子的清脆声响。
他们二人一愣,只觉自己怕是没睡出现了幻听,这般情况下,谁还能磕得下去瓜子?
他们顺着声音转头看去,便见那人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书,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书,颇为悠闲,像是没事人一般。
洛疏姣:“……?”
贺浮:“……”
洛疏姣一时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今这般你怎还看得下去书?”
夭枝闻言抬头看向她,“总要临时抱下佛脚,那般场面自然要有应对之法,对你们皇帝说话必然是要客气些才对罢?”她说着继续嗑瓜子看书,颇为认真,似乎赶时间紧急背诵。
她桌旁还放着几本古籍,泛黄陈旧,显然是看过多遍,极为有用。
只不知她从何处掏出来,方才这些书也并不曾看见。
贺浮闻言虽疑惑,却是惊喜更多。
他就说山中之人怎么可能对朝堂局势如此了解,这些权势斗争不是身在其中,自不能轻易看清,必然是往日多有研究其中门道。
这些山中术士说不准还真有什么权术奇书可以帮忙解惑,若是有用,他也可以借来自己好好琢磨。
世间之事一通百通,恐怕这世上难题的解决方法都在其书中。
他当即上前拿过夭枝摆在桌案上的书,《三个时辰速成高情商》、《教你如何如人精般说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凡间通俗语录记》……
贺浮:“……………”
他看向夭枝,她手中拿着的果不其然《说话的艺术》……
“…………”
他一时静默无言,他此生显少有无语的时候,如今竟是这般深刻体会,就是一种有很多话想说,却真是太多了而表达不出,导致整个人都很空寂。
他是真不明白了,这大祸临头了,竟还在看这些没用的,真的有用吗?
他果然不该对她心存幻想,往日在乌古族时就该记住那些教训。
洛疏姣见她看的这些书,一时表情都有些僵硬,通红的眼眶显得更肿了,她不知是无言还是害怕,又或者兼而有之,一时带起哭腔,“夭枝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了,我真的害怕。”
这般也不知是害怕她,还是害怕这局面。
夭枝看着她凄凄惨惨的样子,好心劝道,“别哭了,以后你还有的哭的时候,眼泪省着点
() 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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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惊,红肿的眼睛睁得极大,似觉得她话里有话,难道家族要被她连累了?
贺浮连忙上前安抚洛疏姣,一脸责备看向她,“她也是害怕家族出事,你怎能如此吓她?”
“我说的是实话,她不过只是情路坎坷,你,更完蛋,是到处都坎坷。”
贺浮闻言瞳孔骤缩,面色一白,手上的书掉落在地,颤着声道,“当真?”
“自然假的,唬唬你们还真的信了。”夭枝嘻嘻笑起,坦然回道,觉着他们颇为好玩,她看着手中的书,连连赞叹,又多了几分研究,“这书上说的还真是对,人果然喜欢听自己未来如何,高情商可从这处入手。”
洛疏姣忍不住气哭了。
贺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他觉得很寂寞,寂寞到想要吟诗。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他吟到这处,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只觉自己也疯了,这个时候他念什么诗啊!
他就不应该接她的话,他俯身将地上的书捡起,递到她手里,郑重嘱咐道,“夭姑娘,你说话很有艺术,但是见陛下的时候万不可如此艺术。”
夭枝闻言点头,此子一点就通,不像师兄说这般死记硬背太过死板,还不如多和人混混,学明白些。
她不明白怎么死板了,她看了这么多书,什么场合都有对应的话,怎能不算明白呢,且皇帝说话必然官方,不会不按常理出牌的,何必专门去学这些玩意儿,浪费树生。
她哄小孩一般道,“放心罢,我已学会人的双标,你们不是皇帝,这套书自还用不上。”
二人闻言气得真的是有点受不了。
这门子高情商的书看了是真的有用吗?
没得见了陛下,几句话就聊崩了,砍他们如砍菜一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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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天慢慢亮起,诏狱不见天日,只有高墙处的小窗能透进一道光线。
牢里很是安静,细听便能听到虫蚁爬过的声响。
宋听檐天家子自然分得一间颇为干净的牢房,连那席上的稻草都是新换过的,一尘不染。
他被剥去外袍,只着白色衣袍,手中拿着佛珠,却全然没有下了诏狱的窘迫,反而有于山水之间的闲适平静之意。
他长身玉立站在小窗下,修长的手指转动手中的佛珠,佛珠串着的流苏垂下微微晃动。
他站了许久,看着天色慢慢变亮,手中的佛珠也依旧慢慢转着,他面上平静,没有太多表情。
安静的牢房没有一丝声音,等到朝阳升起,一缕光线透过厚厚的云层而来,天彻底亮了,他手中的佛珠忽然停下,下头的流苏也停止了晃动。
牢中灰蒙蒙的夜色也被尽数清去,只留一室冷清。
他静默许久,忽然笑了下,很轻很浅,似有几分苦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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