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微闭,脑海里又想起了,那日挖河堤时,岸边福县、姚县百姓期盼的眼神即使隔着遮天的大雨,可还是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
可是他们知晓,此次两淮决口太大,河床的水位涨的太高,只能将一部分河水引到部分县城,经过大家的商讨,福县、姚县就在他们的选择内。
福县、姚县的百姓等着他们救,可是为了其他二十多个县,只能牺牲这两个县城,才能保住其他县城。
这事只能他们做主,等到奏折传到京城,让陛下做主,时间早就晚了。
但是若是开诚布公地给百姓说,百姓也不懂,恐怕会引起民变。
他们不想失去民心,也要完成赈灾堵决的任务。
最好的办法就是死几个人,让百姓知道,他们已经拼尽全力了,挖决口是没办法的事。
谢少虞清晰记得,振胆营千户那日低沉沙哑的声音。
“……兄弟们,你们的名字咱们兄弟都记下了,你们的父母以后就是我们的父母。”
然后那些士兵明知道跳下去就没命,还是一往无前地跳下去了。
仅仅因为被人记住名字就满足了。
人死了,百姓被感动,心甘情愿地让挖决口。
谢少虞不知道如何评价,只觉得可悲,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百姓。
同僚安慰他,让他不必介怀,毕竟没有比这在两全的法子了。
……
既能完成陛下的任务,又不失民心,仅仅是死几个人罢了。
若是决口堵不住,造成洪水泛滥,死的可就不止几个,可能是成千上万。
若是百姓有怨言,起了民变,死伤的士兵也不止十五名了……
……
谢少虞:……
可是……那些人却是当着他的面跳下去的。
后来李达大人告诉他,“天下有许多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许多迫不得已需要选择!”
他知道,他也懂,但是懂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做到……
……
霍瑾瑜面无表情地听完事情经过,负手背对着他们。
谢少虞、李达同样不语,垂首盯着地面。
殿内一时变得针落可闻。
眼见正殿大厅中间的铜香炉檀香燃尽,只剩下点点火烬,看守香炉的内侍也不敢动作。
“好了,朕已经知晓,你们回去休息吧,过两日,朕再嘉奖你们。”霍瑾瑜深呼吸,转身含笑看着两人。
谢少虞、李达恭敬道:“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等谢少虞、李达走到内殿拐角时,看到霍瑾瑜仍然站在那里,似乎仰头看着头顶牌匾。
等到二人离开,韩植端着茶,送到她身边,关切道:“陛下,您还在生谢学士、李大人的气?”
霍瑾瑜抿了抿唇,接过茶,低头吹了吹,尝了一口,不知怎么的,这茶是热的,她喝的却比凉掉的苦茶还涩,“他们做的很好,最大程度降低水灾的损失,还安抚了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