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很简单,对于大部分位高权重的人,所谓的情和利益是分的很开的东西。
喜欢归喜欢,触及利益的时候照砍。
——或者换个角度,有时候人死了不是更好吗?
毕竟活物会愤怒、会离开、会背叛,而死人永远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时间的尽头。
就像这座冰冷的寝宫一样。
唯一有点让他不适的是,皇帝实在盯着他看得太久了。
廿一坐在地上时,那目光便挨在地上,他站起来,那目光就安安静静地跟着。
他先挪开目光——赵浔的视线却依然牢牢粘在他身上。
虽然没有记忆,但就常识来说,成年男子这样盯着对方看只有两种情况。
一,马上就要打起来,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二……
他脑中忽然又翻起一些碎片,似乎曾有人狠狠揪住他的衣襟,明明在笑,眼里却燃着火和血的颜色,像是想要杀了他——但其实竟没有,那人低头凑近,然后化作一团火,从他的口舌间暴虐地穿行,占据……
廿一:“……”
他及时遏制了自己不合时宜的记忆碎片。
而同时,赵浔轻轻道:“陪我下棋。你用他惯用的黑子。”
他已经坐到案几边,却没碰那不知封存了多久的残局,而是另拿出一块新的棋盘。然后拿起了棋篓里的白子,自己先下了一目。
又是下棋。
……廿一低眉顺目地走到棋盘边。
他不能拒绝,因为太不符合身份了。一个乡下少年哪怕棋艺不佳也不可能因此直接抗命,反而因人生疑。
但他也不想好好下。对弈如对心。他自己尚且没弄明白自己,怎么敢对帝王坦诚显露心性。
自古帝王多疑,没什么臣子傻到真的纯粹下棋,无非看装的是否高明罢了。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
廿一瞥了眼棋盘上锋芒毕露的黑子,这个谢燃倒应该是个意外。所以此人也并没有一个好下场。
赵浔依然目光紧紧凝在他身上,神情堪称固执,目光沉的异常……而落在廿一眼里简直就像一把沉甸甸的钢刀。
“坐。”赵浔道。
“草民不敢。”
赵浔皱了下眉,廿一便立刻麻溜坐下,然后顶着赵浔的目光下了第一子。
赵浔看着落子的位置:“……”
他眉皱的更深了,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也下了一目。
廿一又下了一子。
赵浔下子。
廿一下。
赵浔下。
……
赵浔终于下不下去了。
因为,十几轮过去,廿一用黑子从棋盘左下角开始,密密麻麻地整齐排队布了两行,正好形成了一块黑色方阵。
他下棋不求吃子,不求苟活,只求一个人安安心心地把黑子排队玩,十分岁月静好——把赵浔原本打算下子的位置都给挤没了。
赵浔:“……”
年轻的帝王沉默了一会,启唇想说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对面那人已然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