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江哥哥, 我偷溜进皇宫找你玩了-
今天夫子教我写字,你看,这是我写的你的名字-
你怎么能笑话我!我现在才刚刚会写字, 当然没你写得好, 再给我六年时间, 等我长得和你一样大的时候, 肯定比你写得好!
……-
卫江哥哥, 下雪了-
卫江哥哥,冰雪消融,春天到了-
雨后初霁,是夏天啊-
蝉声衰绝, 梧桐枯黄。卫江哥哥, 一年又过去了, 生辰快乐。
……-
卫江哥哥, 你说太阳和月亮, 哪个离我们更远?-
我觉得是太阳离我们更远-
他们都夸你是皎皎天上月,你看, 我一伸手就抓到你了,但是我伸手却够不到太阳。
……
“卫江哥哥,我抓到你了。”
过往与今夕在眼前交织,慕秋死死握着卫如流的袖子,用尽浑身力气,生怕自己一松手,两人之间又要再次错失十年光阴。
她根本不敢去想象, 这十年他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卫如流扣住慕秋垂在床边的另一只手,将她的手压下,与她十指紧扣。
他轻轻笑出声来。
“我也抓到你了。”
命运如此反复无常, 所幸命运并未薄待他到底,兜兜转转,还是把她还给了他。
……-
太阳和月亮,哪个离我们更远?-
我说,是月亮啊-
我现在抓到太阳了。
***
院中的山茶花悄悄开了。
馥郁芳香扑鼻。
白霜采了一束山茶花,抱进慕秋屋里,打算用花香来代替香炉里的熏香。
“小姐,你终于醒了!”
绕过屏风,看见坐在铜镜前,握着把木梳给自己懒懒梳发的慕秋,白霜激动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大夫人他们都担心坏了。”
慕秋回头朝白霜微微一笑,温声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饿。”
白霜随手将山茶花放在梳妆柜面,跑出去喊人。
慕秋放下木梳,拿起手边的几支山茶花,起身走到窗边,用剪刀剪去多余的枝叶,将它们插进花瓶里。
花香缭绕在鼻尖,慕秋微微一笑。
洗漱过后,慕秋刚用了些养胃的小米粥,慕大夫人带着大夫匆匆赶到了。
“大夫,秋儿的身体如何?”等大夫把完脉,慕大夫人急忙问道。
大夫抚了抚长须:“夫人可以放心,没什么大碍,只是慕二小姐的脉相有些奇怪。”
思忖片刻,大夫看向慕秋:“慕二小姐昏迷前后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慕秋道:“我昏迷前头突然特别疼,昏过去后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再醒过来时就把我六岁之前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那就难怪了。”大夫点点头,“你以前会失忆,是因为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刺激。这回恢复记忆也是同理。”
他站起身收拾医箱,给慕秋开了温补的药方,让她一天喝一次,连着用上三天就好了。
白霜送走大夫,慕大夫人坐在床边,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慕秋的脸庞,脸上仍有残留的担忧之色。
“我已经骂过你大伯了,他好端端的和你提那些陈年旧事干嘛。”
这两天,慕大老爷都是睡在书房,压根进不了主屋一步。
慕秋笑着岔开了话题:“大伯母,不怪大伯父,是我自己去问他的。而且我把小时候的记忆都想起来了,这是好事。”
“真的都想起来了?”这确实是件高兴事,慕大夫人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笑意。
慕秋认真点头:“我现在知道娘亲是什么模样了,难怪你们都说我和娘亲长得像。”
提到容洛熙,慕大夫人脸上的笑意黯淡了些。
很快,慕雨带着两个弟弟过来探望慕秋,有他们在活跃气氛,屋里再次其乐融融。
等慕大老爷下了衙过来,瞧见慕大夫人被几个孩子逗得满脸都是笑意,他暗暗松了口气:今晚应该不用再睡书房了吧。
得知慕秋恢复了记忆,慕大老爷拍了拍她的头顶,温声道:“这几天先好好休息。”
慕秋躺在床上休息了三天,喝完大夫开的药后,慕秋去东院给慕大夫人请安,卖了半天乖,终于问道:“大伯母,明镜院的禁足现在可以解除了吗?”
慕大夫人:“……”
她没好气地笑了笑:“难怪今天一直在卖乖,原来是有事求我。”
“大伯母,我很久没出过门了。”
“是吗,前几天跟着雨儿的马车偷溜出府的人是谁?”
慕大夫人点了点慕秋的额头,真当她不知道啊?
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看着慕秋哀求的神情,慕大夫人心下一软,沉沉叹了口长气,无奈道:“行了行了,解掉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做这些事情,是为了秋儿好。
可是秋儿足够有自己的主见,她以为的好,真的是秋儿想要的吗?
慕大夫人有些茫然,忽而感觉到有人揽过自己的肩膀,然后慕大夫人被慕秋抱住了。
慕秋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大伯母,抱歉,我的任性让你担心了。”
但在卫如流的事情上,她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
朱雀大街是洛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四通八达,茶坊与酒肆星罗密布,招摇的旗帜在街道翻飞飘舞,房屋鳞次栉比,行人马车如流水不绝。
三五书肆位于朱雀大街北侧,是全京城都数得上号的大书肆,既卖书也刻书,至今已经有了三十多年的历史。
一大清早,书肆便热闹起来,一楼和二楼都有不少客人。
张武是书肆的伙计,在这里干了有十几年,他笑着将客人送出门。
门口停了辆马车,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裙、头戴帷帽的姑娘。她抬头看了眼书肆的招牌,向大门走来。
这位姑娘一看就非富即贵,张武殷勤迎上前招待:“姑娘需要看些什么?”
慕秋说:“我想买些话本。”
“姑娘这边请。”张武带着慕秋走到一面书架前,“这里全都是,姑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慕秋随手拿起一本翻看:“最近有什么出名的话本?”
张武笑道:“姑娘手里这本《芙蓉面》就是近来卖得最好的一本。”
说着,他从书架底层又抽出一本:“这也写得极好,京中有不少贵女都喜欢。”
慕秋接过这本,又问:“我刚到京城不久,受家中长辈所托,想要买以前畅销的话本。听说三五书肆里什么话本都能找到,不知是不是真的?”
张武自豪地挺了挺胸:“这话是有些夸张了,不过在我们书肆里找不到的话本,姑娘去别的书肆肯定也找不到。”
请慕秋在此地稍等片刻,张武去将往年的畅销话本搬来,足足装满了一个小箱子,恰好能被一个成年男人抱在怀里。
慕秋仔细翻过每本书,也没问价格,高兴笑道:“确实很齐全,家中长辈看到定然欢喜。这一箱子的书和我手里这两本都要了。”
每本话本价格不贵,但全部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张武就喜欢如此干脆的客人,越发殷勤:“好嘞,我这就给姑娘算账。”
“等等——”慕秋脸上的笑容突然消散了些,她指着箱子,冷着脸,“你是不是看我刚到京城,所以在哄我?”
张武懵了:“姑娘何出此言?”
慕秋脸上带着愠色:“家中长辈提过一本叫《桃花渊》的话本,说是只闻其名,却没能拜读过。我看过了,你这里怎么没有?!”
《桃花渊》这三个字一出,张武吓得环视四周。
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这番话,张武才惊疑不定地拍了拍胸口。
“姑娘慎言,这……这话本可说不得……”
慕秋皱了皱眉,迟疑道:“莫非里面有什么隐情?”
“唉,这……”张武语塞,“总之这本书是官府的禁书,不仅仅是我们家,这京城任何一家书肆都不会有卖的。除了那本外,其它的箱子里面都有。”
“禁书?那写话本的作者是不是……”慕秋比了个杀头的姿势。
张武明显不想再透露下去,慕秋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元宝:“你若是能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可以再给你一个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