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安常面对颜聆歌时,就是这样。
颜聆歌总是那么耀眼,那么忙,她只能等着颜聆歌联系她,而她给颜聆歌打电话或发微信时,往往得不到回音。
一直得等到颜聆歌忙完,才会给她回过来。
她被这种高下位置太分明的关系所伤,好像其中一方对另一方的单向“垂怜”。
她拉着毛悦:“走了。”
“不找了?”
“嗯,不找。”
安常垂了下眼睫。
无论她与南潇雪的关系如何,这一次她都要重视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当一个抽屉,任人翻找、捡拾,然后缩回手,她兀自变得空荡荡。
她问毛悦:“你约回宁乡的车了?”
“约了,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
两人在影城外找到一辆黑色大众,安常拉开车门坐进去,毛悦坐到她身边关上门,一脸的欲言又止。
安常眸色淡淡的望着窗外。
这会儿半夜两点过,车已经很少了。
车载电台播放着无聊的深夜情感栏目,间或插播一些深情的歌曲。
毛悦实在忍不住问:“你俩刚才是不是牵手了?”
安常望着窗外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哪儿敢看啊!最多只敢用眼尾瞟!还得假装目不斜视紧盯银幕!”毛悦语气激动:“我哪儿想到自己会经历这么刺激的事啊!那可是……”毛悦瞥了眼司机:“她诶!”
没法说出南潇雪的名字,她快憋死了。
“你俩是牵手了吧?”
安常对着窗外点一下头。
“我发现你心态是真好啊!她一坐过来我都快窒息了!你还能……”毛悦鬼鬼祟祟压低声:“不愧是需要六十万平安符的人。”
安常盯着窗外一盏琥珀色的灯有点想笑,那灯光一点不刺眼,像方才影厅里倾洒南潇雪脸上的光影。
毛悦像做贼一样干嘛?司机又听不懂六十万护身符是什么意思。
可她发现自己也不是真的想笑,而是想掩盖掉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忽然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安常掏出来,眼神凝住。
毛悦睨她一眼。
安常不讲话,毛悦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不会是……她吧?”
安常对她亮了下手机屏。
毛悦扫了眼【漫无边际】的微信名,以及先前发送的剧本信息。
“她助理?”
安常点头。
可今晚刚刚发来的,是杭城一家五星级酒店地址,以及一个房间号。
毛悦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
安常没什么表情的把手机装回兜里,重新望向窗外。
毛悦:“你……不去吗?”
“不去。”
“不去?!”
安常回过
头:“我一定要去吗?”
“当然不是这意思,那还是看你自己想不想咳咳咳。”
安常那张脸太清新,像柠檬味的饼干,毛悦总觉得跟她聊这些话题很罪恶似的。
但这是要用六十万护身符的人啊!
不能被外表蒙蔽!
安常视线垂落到自己膝头,指尖无意识的划着圈。
此时车厢里飘荡着一首歌:
“攀过你胸前起伏的海浪,
越过自由奢侈的高墙,
去永恒的爱和欲望,
蓝色丝绒开出裂缝,
吞噬我焦灼……”
这才是今晚真正的巧合。
这首歌她听过,女歌手暗哑的嗓音和略奇怪的咬字方式令她印象很深。
而上次听也是在车厢里,她坐在副驾,南潇雪扣着她手指,她们悄悄从ktv的众人间开溜,去奔赴一场只属于她俩的冒险。
南潇雪开着车,载着她从杭城回宁乡,去发生两人之间的第一场亲密。
安常忽然说:“停车。”
毛悦立马接话:“停停停!师傅麻烦您靠边停!”
安常小声道:“不好意思,麻烦你自己先回去。”
“我送你过去啊!”
“别。”安常:“我……不好意思。”
毛悦一噎。
她发现安常这人的毛病了——做起来什么都不含糊,一面又十分害羞。
原来仙女好这一口?
她拉开车门,自己先下来让安常下车。
“这儿好打车吗?”
“我叫辆网约车。”
“宝贝。”
“嗯?”
“你喜欢她吗?”
安常笑了一下。
毛悦走后,安常叫了辆车。
之前已快开到高速路口,位置有些偏了,路灯稀疏而不再明亮,她站在深灰色的路边,等着她约的车还要近二十分钟才开过来。
来回来去的踱着步,匡威踩着路边碎落的小石子。
心里涌现了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念头。
刚才毛悦问:“你喜欢她吗?”
安常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
之前在宁乡,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承认“好喜欢你”,是因为两人都默认,这段关系将随梅雨季的离去而告终。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短时间内陷得这么深。
现在她和南潇雪,完全是翻过宁乡后的崭新一页了。
要续写么?她根本就没想清。
网约车开过来,停在路边,见她站着迟迟不动,司机给她打了个电话:“是尾号xx83的客人么?”
安常拉开车门上车。
此时她过去,全凭着内心一股本能冲动。
那冲动甚至并不令人欢欣,甚至透着沉重。
因为她完全没把握,这样一次贸然会带她走向怎样的未来。
车开到了。
司机:“感谢您的乘坐,请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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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没说话,跟着踱到沙发边坐下。
与南潇雪隔开半人,难以定义的距离。
说亲密不亲密,说疏离不疏离。
她坐得端端正正,好像在教室里上一堂语文课。
南潇雪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为什么闹别扭?”
安常抿了下唇角。
南潇雪真厉害。
一句话把这两个月的距离烧得灰飞烟灭,而那甚至不是一句“我还喜欢你”。
她只是依然了解安常,就像两个月前在宁乡的梅雨季一样。
安常不讲话,她觉得讲任何话哪怕只是一个语气助词,都会被南潇雪再一次看穿。
别扭的人总是弱势方。
因为心里还在意才会别扭。
() 她瞥一眼那大理石云纹的茶几,精致置物架里放着遥控器。
她取过来,按了半天也没反应。
南潇雪坐起来,从她手里拿过遥控。
手指轻轻擦过,她手一缩。
但南潇雪好似没有任何“轻薄”她的意思,只是帮她摁开了电视。
问她:“要换台么?”
安常摇头。
看什么并不重要,她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寄放自己的眼神,好让这沉默一刻显得没那么尴尬。
电视里在放一场球赛,安常对体育不怎么感兴趣,足球的规则她也是一知半解。
她看得心不在焉,南潇雪倒像是比她投入。
刚开始是右腿架在左膝上,后来换成左腿架在右膝上。
酒店薄而毛茸茸的拖鞋,挂在她瓷白的脚上,露出一截脚后跟,像云层里冒出的月亮——本来觉得云是白的,直到皎皎的月光透出来,才意识到云根本透着灰调。
安常眼尾专注盯着那脚后跟,以至于南潇雪突然说话时,她吓得肩一缩,又怕南潇雪瞧出来而倏然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