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算得清。
一阵心虚让安常渐渐沉默下去。
“安小姐。”
那道清冷声音响起时安常一怔。
她或许感到南潇雪在看她,却绝没想到南潇雪会开口叫她,好像空气中一根隐形的琴弦忽然被抹满了显形粉,令所有人都能看见那本不为人知的震颤。
所有人好像谈笑如常,可安常感觉她们的背后都长满了眼睛。
安常回过头,看见南潇雪在她身后隔着段距离,走得袅娜聘婷。
她跟柯蘅说:“那你先进去吧。”
柯蘅跟着望了南潇雪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南潇雪、商淇和倪漫一行是从停车场另一端走过来的,因此拖在最后,安常站在门口等时,所有人路过她身边,目光都往她身上落,让她觉得自己像湍流中不断被冲刷的顽石。
她不太自在,双手插进牛仔裤
兜,却也没走开。
等所有人都钻进ktv后,南潇雪终于走到她身边。
却径直路过,一句话都没有。
安常又一愣,瞬间只剩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晒着灯光和月光。
她手指拧了拧牛仔裤兜的内衬,又掏出来,快走两步跟上去:“喂。()”
“艕?ㄨ()_[()]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南潇雪这才驻足,回眸淡淡瞧着她。
商淇跟着看了眼,那样的目光让安常走向南潇雪的脚步变慢。
商淇和倪漫先进包间去了,只剩南潇雪一人立在走廊,不算明亮的灯光在她白皙的脸上凝出暗影。
安常质问的话少了些气势:“你叫我干嘛?”
南潇雪若诚心不想回答,可直接说“随便叫叫”,或干脆挑明“逗你”。
她却没这么说,反问一句:“你说呢?”
撇下安常,跟着商淇她们钻入包间里去了。
安常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进去,长长半弧形的软皮沙发上,人人都已坐好自己的位置了。
她有些害怕这样社交的场合,人群好像天然就会分成好几拨,而她哪一拨都不属于,更凸显出格格不入。
南潇雪淡淡坐在商淇身边,眼皮都没抬一下。
倒是柯蘅热情叫她:“安常,过来坐啊。”
安常笑道:“你那边太挤了。”
她走到两个几乎算不认识的女生身边:“请问这儿有人么?”
“没,你坐吧。”
她坐下,跟南潇雪和柯蘅都隔着段距离。
柯蘅是自来熟,一向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跟谁都能聊挺开心的。南潇雪看着倦倦的不怎么说话,可她身边坐着商淇,间或跟她说几句,她浅耷着眼皮点点头或摇头,也不会显得尴尬。
唯独安常一个人静坐着,一句话也插不上。
忽然开始沉思,自己为什么要来。
孤独患者每次把自己扔进人堆都是一次勇敢尝试,可又一次次铩羽而归。
她实在不擅找话题,索性放弃,手放在膝上盯着电视,看一行行歌词跑过屏幕。
有人在唱一首很老的歌叫《后来》:
“那个永恒的夜晚,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
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
当天的星光……”
十七岁。
安常垂眸,盯住自己的指甲盖。
她上学早,考进清美读大一的时候还不满十八。
她第一次见颜聆歌是什么时候?有星光么?
哪有那么偶像剧,她清楚记得那是社团招新的一个午后,日头那么毒,晒得人七魂六魄都顺着毛孔往外冒。
颜聆歌作为社长,把一张打印好的表格递她:“同学,填一下。”
安常接过,望见自己小臂上都溢出涔涔的汗。
() 那时她刚到邶城不适应,好几年过去,她现在回到宁乡也不适应。十七岁已是很遥远的以前了,而她跟颜聆歌也从来没有接过吻。
一曲终了,所有人鼓掌,安常跟着拍巴掌。
南潇雪所坐的角落静静的,南仙肯定是懒得抬手的。
这时包间门被推开,一名男舞者拎着纸盒进来:“蛋糕可算送到了。”
寿星笑道:“刚才在片场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那不算,太正式了,你许的愿望肯定也是商务愿望,再来一轮。”
“谁带打火机了?”
“我我我。”
“哟,你不是说你戒烟了么?”
“我拿打火机烧戏服线头不行啊?”
“哈哈信你个鬼……”
吵吵嚷嚷间,所有人站起来围到桌边。
安常站在最外围,看到角落里的南潇雪不为所动。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又一次唱响的生日歌间,安常拍着手,垂着眼尾瞥着那角落。
以她的角度看不见南潇雪的脸,被人群挡个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半边秀气的肩膀,连商务衬衫墨蓝色的竖条纹都在刻写冷漠。
“许愿!许愿!许愿!”
寿星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希望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笨蛋!说出来就不灵了啦。”
寿星睁开眼笑着反驳:“不说大声一点,万一老天没听见呢?“
“哇这么虔诚,真有喜欢的人了啊?”
众人一阵起哄。
“不过你这愿望也太奢侈了吧?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
“悲观!”
“难道不是吗?”
安常在心里默默认同一句:嗯,是一个很奢侈的愿望。
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好了,大家来送礼物吧。”
“真的要送吗?那我多不好意思。”
有人笑骂:“那你这么积极把手摊开干嘛?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大家闹哄哄的献礼。
安常本以为只有半小时准备时间,大家送的都是小礼物。
没想到一一呈上,名牌钢笔、便携咖啡机、家用美容仪。
件件都要价不菲,简而言之,件件都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安常站在最外围,忽然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
要不不送了?或许她这么不起眼,不会被注意到的吧。
她往后退了两步,被欢笑庆祝的人群隔绝在外。
这时一道清冷声线响起:“安小姐还没送礼物。”
一时间,寿星和所有人都往安常这边望过来。
安常:……
南潇雪这是故意整她么?她最近有做什么得罪南潇雪的事么?
没配合着帮南潇雪入戏?跟
南潇雪抢卤牛肉吃?还是没加南潇雪微信?
这么历数起来,好像还真不少。
寿星见她站着不动,当她内向,主动笑问:“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啦?”
安常一时踟躇。
南潇雪再次开口:“我想安小姐准备的,应该是很有宁乡特色的礼物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安常一咬牙转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上去:“给,生日快乐。”
她送的是一条手工扎染粗蓝布围巾。
诚然是所有礼物里最便宜的,也许还会显得土气,若南潇雪想看她被众人暗地奚落,大抵会得逞。
寿星拆开纸包,安常有些紧张。
扎染粗蓝布围巾露出印花一角,继而整条垂落,南潇雪抬眸瞧一眼,淡淡添一句:“等我们拍完舞剧离开宁乡后,这倒是不错的纪念。”
寿星开心得直接把围巾绕在颈上:“我觉得好好看啊。”
“之前还想着离开宁乡时要自己去买一条呢,谢谢你安常!”
不像虚伪客套。
安常舒口气:“不客气。”
寿星收完所有礼物:“感谢大家,今晚唱k就不要剧组报账了,我来请,算是对大家的答谢。”
“礼物这儿都堆不下啦,我先去放车上好了。”
安常见她抱得艰难:“我帮你吧。”
并非她多么热络,只是坐在这她也插不上话,倒不如去帮忙。
“好啊谢谢。”
安常分走一半礼物,陪她一起往外走。
“谢谢你啊安常。”寿星又道一次谢:“这条围巾我真的很喜欢。”
“跟大家的礼物比我这不算什么。”安常顿了顿:“只是,南小姐好像没祝福你。”
她这句话忍了又忍,没忍住说出口,倒不是因为南潇雪方才一句话把她拉到众目睽睽之下,毕竟也全是那句话帮她打破了小小自卑,顺利送出礼物。
南潇雪是在帮她么?她有些不敢这么想,因为南潇雪是傲慢到连人家一年一次的生日,都不松口送出祝福的人。
难免有些替寿星不忿。
寿星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南仙性子太冷?其实等你跟她熟一点,就知道她不是这样了。”
“当然不是说她不冷,冷还是冷,我们都开玩笑说南仙在的地方夏天都不用开空调,可省电了,只是她没看起来那么冷漠,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当上舞者的吧?我考学那年,南仙作为各种舞蹈动作的最高规格标杆,被舞蹈学院特邀去当评审。”
“我是小镇出来的,考上了却没钱读,是南仙让人帮我交了所有学费。”
安常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南潇雪会这么做。
当然以南潇雪的性格,可能会冷冷的说“我只是不想浪费一棵舞蹈的好苗子”,并且内心深处也真是这么想的。
放完礼物往回走的时候,安常口袋里手机震了下。
摸出来一看,是倪漫发给她的:【你要是加了我微信的话,我就不用借别人手机给你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