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老板放行,她真要这样贸然上去找南潇雪?
她没有任何南潇雪的联系方式。
唯一通路就是去敲民宿房间的门。
这都几点了?要是南潇雪已然睡下了呢?
“安小姐。”
安常和老板循声抬头。
民宿不高,不过三层,在夜色掩映下,安常并没留意一楼靠左的一扇格纹木窗开着,此时一张冷白的脸露出来。
原来南潇雪还没睡,甚至没有卸妆和洗澡,还穿着那件瓷青色旗袍,如墨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
一只小臂打横,托着另一只手肘,微斜的手臂似微倾的玉竹,指间一支烟,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
很明显南潇雪并没抽那只烟,她只是点着,在缭绕的烟雾间回味角色所需营造的暧昧氛围。
那点烟头成了她脸畔唯一的光源,隔着这样
() 的距离,可安常怎么觉得,自己就是能望见她左眼下一指的那颗浅红小泪痣在跳跃。
为什么跟南潇雪有关的一切场景,都这么似真似幻。
她周身笼罩着缱绻的氛围,可那一双沉沉黑眸却是冷然的,语气也冷,带着距离感唤她“安小姐”。
可接下来跟的一句话却又是:“上来。”
安常很久以后才想明白,自己最初对南潇雪的着迷,就是因她身上不断冒涌的那些矛盾感。
老板笑道:“原来你是跟南仙约好的啊,怎么不早说,快上去吧。”
安常忽然有些犹豫。
南潇雪目光的冷淡,让她接下来要问的那句话有些没底气。
但她还是上去了,夜色那么静,衬着她踩过老旧木楼梯嘎吱嘎吱的声响。
楼灯那么暗。
她找到南潇雪的房间门前,站定了,却迟迟没敲。
昏黄灯光洒在她肩头,像雨中被打落的玉兰花瓣,皱巴巴的。
她在一片寂然里听着自己响亮的心跳,大脑却一片放空,连“等我想清楚了就敲门”这种借口都说不过去。
她都说不清自己站在这干嘛,好像被夜昼交叠时分的混沌一鼓动,莽莽撞撞就来了。
门却忽然开了。
安常眉心一跳,倒也没转身逃走。
南潇雪站在门里,一手搭在那磨光了纹理的老旧黄铜门把手上,望着门外的安常。
还是和方才她在窗口望见的一样,淡淡清冷的面庞,平时被温静的表情所笼罩,可若迎着点光线细瞧,便能捕捉到眉眼间极不显山露水的一点莽撞和倔强。
看着文文静静的水乡姑娘,敢起来是很敢的。
敢吻她,还敢咬她的唇。
反而不像她身边的那些人,客气出了浓浓的距离感。
南潇雪指间的烟还没燃尽,手肘微抵在腰上,那是清寒间跌出来的一点媚态,因那点突兀而格外显眼和勾人。
两人静静对望了一阵,南潇雪开口:“找我?”
素来泠然的声线被烟熏出一点暗哑。
安常的魂像跑针的毛衣,被那声音勾出了一个毛躁的线头。
她定了定神才答:“问你个问题。”
“站在门口问?”
“怎么,不行么?”
南潇雪挑了一下眉:“我好像,挺有名的。”
连安常都觉得当明星麻烦了,随时随地都得注意影响。
她默默踏进去,随着南潇雪在她身后关上门,她立刻后悔了。
民宿房间是个过分暧昧的场所,暧昧在抽离于日常生活之外,在这里好像发生一切事都不会显得太荒唐和突兀。
比如,此刻她站在玄关偷绞着自己的手指,南潇雪立于她对面,身上的香气因空间的忽然密闭,而优雅的张牙舞爪。
屋里没开灯,床、行李箱和一切南潇雪的生活痕迹都被照在淡灰的混沌里,这很好。
但洗手间里开着灯,就在玄关不远处,虽然关着门,却有昏淡光线从一丝门缝里淌出来,足以让她看清南潇雪眼下的小泪痣,这不太好。
这样的氛围,让安常忽然想:要是她再吻一次南潇雪呢?
好像都不会显得太过莫名其妙。
窗外一声鸟鸣,带着天光忽而亮了两度。
快黎明了。
这个小小的意外好似惊扰了两人之间绷着的那根弦,她们好像都突然醒过神来一般往后退了半步,又或者没有。
南潇雪指间的烟终于燃尽了,没处扔,还照先前那样夹着,牵出指尖的旖旎。
她比安常高,微低着一点头:“你就站在玄关问?”
商量的语气:“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