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蹊……我说。”
沈惊游这才松开她。
兰芙蕖看了眼沈蹊,一时间,欺骗兄长的负罪感、预示到真相的无力感、演戏之余的惊惧感……五味杂陈,纷纷涌上心头。
男人扔下鞭子:“说。”
兰旭:“但我有一个条件。”
沈蹊:“你不配跟我谈条件。”
……这倒也是事实。
可即便如此,兰子初微黯的瞳眸里也全是倔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唯一的条件便是,你放芙蕖与清荷离开北疆。”
沈惊游哂笑一声:“痴人说梦。”
见兰旭不再言语,他又走到堆满刑具的刑架前,随手挑起一件,再度朝兰芙蕖走了过去。
见状,男人赶忙道:“别!你别这样对她,……我都告诉你。”
……
回到军帐,兰芙蕖仍神思恍惚。
她已将身上的血迹清理好,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安静地坐在桌案前,任凭呼啸的北风将军帐吹刮得呼呼作响。
面前,下人呈上的饭菜,她亦是分毫未动。
终于,等到有人掀帘而入。
他也换了身衣服,身上没有了血腥气,看见满桌子纹丝不动的饭菜时,愣了愣神。
沈蹊走来,带起
一尾暖香。
“又熏香了么?”
兰芙蕖问。
男人怔了怔,压低声音:“嗯。”
熏香,代表着他染上过血腥,想要将身上的血气压一压,怕吓到她。
少女扬了扬下巴,“我兄长……都招了么?”
沈惊游目光又沉了几分,仍是低声:“嗯。”
舆图是他绘制的。
北灶以北的小树林,亦是他与义邙人私.通之地。
兰芙蕖忽然明白了,都说君子远包厨,一向清高的兄长,为何突然去了北灶、当了个厨子。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她仍是想不通,以兄长的秉性,为何会与义邙人私.通,为何会通敌叛国。
“兰旭他……还说了什么?”
她连称谓都变了。
沈蹊知道她要问什么,撩了撩衣摆,坐在她身侧。
“他说,在江南娇生惯养惯了,他忍受不了在北疆低人一等的生活,再加上常年身子不好,便与义邙人沆瀣一气。义邙人会给他好处,给他送药、送补品。许诺日后若攻占北疆后,会给他在义邙封个官位。”
此话听得兰芙蕖一阵心寒。
“竟是如此么?”
叛国的原因,竟是这般简单么?
感受到了她的失落,沈蹊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指。
“莫想他了,你呢,方才吓到了么?”
诚然,兰芙蕖点点头:“有些。”
在去昭刑间给兰旭送饭前,沈蹊已经跟她说过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可即便有了心理准备,面对这样残忍冷漠的男人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畏缩。
沈蹊弯下身,抬了抬她的下巴,仔细凝视着。
她有没有被青鞭所伤。
“沈惊游。”
少女忽然唤他。
“你会对兰旭如何?”
男人捧着她下巴的手微顿,继而如实道:“在大魏,通敌叛国将受车裂之刑。”
车裂。
她绞了绞手边的衣角。
沈蹊抱了一下她:“不过我不会让他走得太痛苦。”
少女于他怀里乖顺地闭上眼,抽搭了一下,“沈蹊,谢谢你。”
虽说这通敌叛国之罪已定,但此事事关重大,如今兰子初仍是关在昭刑间里。沈蹊道:“若是你想再见他,可以去探望探望他,做些他爱吃的饭菜,也好让他度过这最后一程。”
她没出声。
“兰芙蕖。”
男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沈惊游,今日在刑室的我,才是如今真正的我。正如那些人所言,我残忍,冷血,龌龊,下.贱,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兰芙蕖,先前所有的温和良善都是我装出来的,沈蹊就是这般卑鄙无耻的小人。阳奉阴违是我,冷血残忍是我,无耻无情是我。”
他早已不是青衣巷里,一袭紫衫,轻狂恣意的少年郎。
取而代之的,是明面上位极人臣风光无限,背地里阴冷算计自私凉薄的小人。
“兰芙蕖,”沈蹊的呼吸里带了些抖,小心翼翼地发问,“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