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
这小厮认得沈蹊,极有礼数地恭敬一礼,而后又拜见自家小姐。
“听闻沈大人前来,我们城主特意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大人,不知这位是——”
兰芙蕖见对方望向自己。
她不知该作何介绍,也不等沈蹊开口,安翎抢先言:“她是我朋友,听闻她的母亲便寄住在府内,可是在安澜院?”
听小姐这么一说,那下人想起来了:
“是,是在安澜院。”
“那你带她过去罢,新春佳节,让她与母亲一起过个好年。你们置备些菜品佳肴跟着一起送过去,喔,记得多炒些萝卜。”
兰芙蕖急着见姨娘,闻言,感激地朝安翎点头。
安翎也笑着道:“快去吧,姨娘在院里等着你呢。”
她又看了眼沈蹊。
男人玄青氅衣翻飞,闻言,亦颔首朝她微笑。四目对视的一瞬,兰芙蕖看见他用嘴型轻声:“去吧。”
安澜院中。
安氏孤零零地坐在桌前,任由下人一盘盘地往桌上上菜。这
() 些时日,叶城主当贵客一般招待她,所以当兰芙蕖走进来时,只见姨娘面色稍红润了些,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精神气儿。
不似先前在驻谷关那般,病体缠身,奄奄一息。
少女越过下人,含泪喊了声:“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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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眼,便是热泪盈眶。
安氏右手颤抖着,筷子方夹起的菜啪嗒掉在桌上。只嗅见一缕清香,少女裹着毛茸茸的袄走至眼前。
“姨娘。”
她轻声唤。
安氏握住她的手,泪水在眼眶打转。
“我的好蕖儿回来了。来,快坐下,有没有吃饭?我看你都瘦了。二姑娘呢,她有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有没有找到你兄长,他过得可还好?”
一日三秋,安氏有格外多的话。
兰芙蕖唯恐姨娘担心。
只说了二姐近来一向很好,也在北疆找到了兄长。只是他们来时较为匆忙,只有她一人跟着沈蹊与郡主回了清凤城。
“是沈蹊带我来的。”
说出这个名字,她下意识打量了眼姨娘的脸色。
听见这两个字,安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一心只想着女儿在边关可有吃饱、穿暖,兰芙蕖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姨娘自己同沈蹊的关系。
他们现在,唔,又算是什么关系呢?
她自己也搞不清。
是爱人吗?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又互相表白了心迹,她应当算是沈蹊的爱人。只是转念想到这两个字,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情怯。诚然,她与沈蹊有太多的路要走。
姨娘、二姐、兄长……还有沈家的人。
他们会同意自己与沈蹊在一起吗?
当下,兰芙蕖想不了太多。
下人们上了菜,按着郡主姐姐的吩咐,几乎每一道菜品里面都有萝卜。萝卜炖牛肉、萝卜焖番鸭、香菇虾米烧萝卜、萝卜烧小排、鲫鱼萝卜汤……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萝卜。
姨娘坐在身侧,笑吟吟给她夹菜。
“对了,蕖儿。明日你引我去拜见沈小七郎,如今我们这般,全是受了他的恩惠、享了他的福气,当年兰家那般待他,他还不计前嫌、接应我们,我们也要知恩图报。”
兰芙蕖乖巧地点头:
“姨娘说得是。”
“对了,这些天我一人在安澜院,成日清闲无事,便为你织了件衫子。一会儿吃完饭,你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还有哪里需要改动。”
闻言,她心疼道:“姨娘,您的眼睛不大好,就莫做这些针线活。我的衣裳够穿的。”
安氏如同一个受了大人轻斥的小姑娘。
手足无措,只低声道:“我想你了,就给你做了。每想你一次,我就做一点……不知不觉就做好了。”
正说着,下人轻轻叩门,上了一份萝卜烧肉丸子。
() 安氏忙不迭给她夹菜。
“蕖儿,莫跟我说了,你也快吃。都是你爱吃的菜。大过年的,你莫生我的气了。”
她没有生气。
只是心疼姨娘。
姨娘的针线活做得极好,她的绣艺便是同姨娘学的,也知晓,绣这些东西有多费神、费眼睛。安姨娘年纪上来了,时而两眼昏花,先前在驻谷关,兰芙蕖便不让姨娘绣这些东西,二人分离一阵子,对方竟又重拾针线,也不顾自己花了眼,给她做了一件衫子。
兰芙蕖叹气。
正欲开口,忽尔听见院子里有仆人交头接耳。
“今日前堂怎这般热闹,灯火如昼,可是有贵客来了咱们府?”
“可不是嘛,听说是咱们老爷亲自挑选的未来姑爷,如今老爷正在前堂招待着呢。设了洗尘宴,还取出了珍藏许久都舍不得喝的罗浮春。”
“未来姑爷?”
院子里的女使一听,纷纷来了兴趣。
“什么模样,可曾见着?”
“没见着模样,听闻是北疆来的高官,年纪轻轻,便已是人中龙凤……”
院内一道脚步声,随着闲言碎语,缓缓行远了。
“蕖儿。”
安氏也听见了院内那些下人的话,心中没在意,转头却见自家姑娘唇线微抿着,似乎在出神。
她有些疑惑,不免又轻唤了声:“蕖儿?”
怎么有些心神不宁的。
这一回,终于唤回少女神思。
只见兰芙蕖猛一回神,她正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眸光微闪。
望向姨娘时,她掩下神思,声音仍是婉婉,柔和问:“怎么了,姨娘。”
安氏稍稍蹙眉,提醒道:
“丸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