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虽是嫌弃着的,可眉眼里却隐隐有着几分向往。
应槐不懂。
他不懂感情,也不懂女人。
半晌,耳侧忽然飘来轻轻一声:
“若是能有人也为我准备一场这样的烟花,那该有多好啊……”
……
是夜。
兰芙蕖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死去的冬香,一脸哀色地站在自己身前。
对方眉目婉婉,眸底凝结着驱之不散的愁思,发髻微盘着,有青丝自少女颊侧滑下。
冬香唤她,芙蕖姐姐。
那丫头穿得仍是那件鹅黄色的、单薄的衫,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打着抖问她,听说芙蕖姐姐去了北疆,有没有看见她的五哥哥。
兰芙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该回答她什么呢?
告诉她,郝小五已有了妻儿,将幼
时的青梅全忘了。还是骗她(),?鑎N????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继续等下去。
兰芙蕖张了张嘴唇,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见状,冬香一愣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低啜泣出声。
“我明白了,芙蕖姐姐,你不用告诉我了。”
冬香边流泪,边问:
“芙蕖姐姐,是你儿时喜欢的哥哥把你救出驻谷关的么?”
“我在下面听说,有人找到你了,把你和清荷姐姐都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了。真好啊,大家都逃出来了,都过上好日子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真好……有人惦记着你、想着你……”
此话听得兰芙蕖一阵揪心,她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也有人想着你——”
“芙蕖姐姐,”冬香笑了,笑容很苍白无力,“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不是所有人都是沈哥哥。”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轻到最后,兰芙蕖的梦境里,只剩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芙蕖姐姐,若是他问起我,就说……我过得很好,已经嫁人生子,叫他不必来寻我……”
翌日醒来时,兰芙蕖眼睫微湿。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远远地便听到帐子外的练兵之声,回想起方才梦里的场景,不由得思绪万千。
梦里,冬香问她,是不是男人只要得了势,都会变。
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幻化成过往云烟。
她想起来昨夜。
花雨下,沈蹊眸光澄澈清明,对她亦是如小时候那般温柔。幼时在青衣巷里,只要她多看了什么东西一眼,第二天那东西准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桌屉里。而昨日,她无心的一句感慨,对方竟拉着她跑了好远,为她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梅花雨。
沈惊游,他不会变吗?
兰芙蕖正在出神。
二姐忽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三妹!三妹——”
她也像是刚醒,头发还没梳好,就冒冒失失地跑过来。
此番惊慌失措,让兰芙蕖也骇了一骇,她坐直身子,问:“怎么了二姐,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兰清荷的话头还未捋直。
她头上戴着的步摇一阵晃荡。
“三妹,你可有听说,今早还未入卯时,不知从哪儿突然来了一大堆人、闯入了兄长的帐子。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寻了个什么由头,竟将兄长给抓走了。”
“将兄长带走了?”
“是啊,我也是今早醒来才听到,那群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将兄长抓了,也不知捉到哪儿去。兄长那般文弱的一个人,会不会受他们的欺负啊,他身上的伤还未好……”
二姐道,声音里满是惊慌:
“那些人穿着银盔,定是沈惊游的人。”
在北疆,未得沈惊游授意,旁人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抓人。
“沈蹊?”
() 兰芙蕖微微蹙眉,“沈蹊他为何要抓兄长?”
“我也不清楚。”
二姐扶着她从床上起来,手脚发抖,吓得快要哭了,“听闻他们还是昭刑间的人,兄长那样的人,想必是不会犯出什么错事的,定是其中有误会、让沈蹊冤枉了他。可是昭刑间……北疆那所跟地狱一般审讯犯人的地方,三妹,他们会不会对兄长动刑啊……”
兰芙蕖闻言,匆匆洗漱一番,一边披着氅衣、一边安慰姐姐。
“二姐,你先莫着急,我去找一趟沈蹊。你现在帐子里面等我,外面雪下大了,你莫要着了凉。”
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顺手将氅衣领带打了个蝴蝶结。
换好鞋子、撑着伞,走入这一袭风雪中。
北疆的雪通常都下得很大、很急。只是昨天这一夜,地上已积了厚实的一层雪。狂风呼啸,兰芙蕖眯着眼睛、艰难地撑着伞。
每走一步,脚便深深地陷入雪里。
来到沈蹊军帐前。
帐内无人,不知他是不是在昭刑间。
兰芙蕖也听过昭刑间的传闻。
这是北疆最大的牢狱,狱中刑罚残暴不仁,其手段之残酷,甚至可以令大理寺望尘莫及。
除去常规审讯犯人的刑具,昭刑间还设有“十二关”,也就是所谓的地牢、水牢、火牢各四关。
地牢第一关,乃鞭刑。
盐桶、油桶、烫熟的铁器……每一种刑具,都会让犯人多感到一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兰芙蕖想知道。
兄长他究竟犯了什么错,才落在昭刑间那些人的手上。
正思量着,不远处雪影上一道人形。
那人撑着伞,雪白的氅衣上,隐隐有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