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思考时,袭红蕊已经从马车内露出头来,怨恨地看着他:“裴三!既然你这么想,从此我就出了世子府,与你再无相干!”
裴三刚要生气,突然想到她这是要去世子府,找世子妃告状吗?
等等,她要是胡说八道,世子妃该怎么想他啊!
立刻就要追上去:“你站住!”
袭红蕊却一点没理他,恨恨地绝尘而去。
凝梦抓住他的手:“我们也回去。”
她要把话语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裴三看着沉着冷静的凝梦,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两个人也迅速赶了回去。
不过当他们赶到时,事情显然已经尘埃落定。
袭红蕊跪在地上,对着林绾哭诉:“小姐,求您念在奴婢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奴婢卖出去吧……”
宋寡妇也跪在地上磕头,神情懦懦道:“民妇愿意买下这个丫头,还请贵人出价……”
林绾神色淡淡地看向袭红蕊,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她不是一直梦想着当姨娘吗,现在怎么愿意离了世子府了?
不过她本意就是要把这丫头逐渐剔除自己的团队的,现在她主动要求被卖,简直正合她意,便痛快地答应了,只意思意思的收了一百两。
宋寡妇松了一口气,幸好近日开店耗费虽巨,还是剩了许多,从怀里摸出两个金元宝,恭恭敬敬地奉上。
林绾挑眉,一百两虽然不多,金子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这妇人粗布衣衫,却能随随便便摸出两锭金子,想必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婆子。
难怪袭红蕊突然愿意离府了,原来是攀上了更好的高枝。
林绾看着袭红蕊一无所有,只有几分廉价的美貌,以及一双永远充满欲望的眼睛,心下忍不住叹息。
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她终将因为自己浅薄的野心,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她没办法救她,只能看着她堕落。
袭红蕊:……
谁能告诉她,女主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只是简单的几个怜悯眼神,就能让她的一颗心整个爆炸呢!
果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书里还是书外,女主永远有这样一件本事,那就是——
做着最少的坏事,拉着最深的仇恨!
袭红蕊将头整个磕在地上,半点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将无法遮掩的怨恨溢泄出来。
真奇怪啊,对待裴三她都可以笑着将他算计的明明白白,对待女主却像对待那些嬉笑的看客一样,明明挥出了拳头,却不知道到底应该给谁邦邦两拳!
抓在地板上的五指暴起青筋,林绾淡淡地看了她不服输的样子一眼,招呼贴身的婆子,取出她的身契。
奴籍脱籍,需要禀告官府,通过审查,条件苛刻,且三代不许从事贱艺。
但只是转卖的话,却只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了。
林绾拿过她的身契,淡淡道:“我们主仆一场,原想你嫁人的时候,就把奴契交给你,既然你有别的想法,那也是人各有志。”
“只是这王府外面,也未必是你想象中的极乐净土,望你妥善珍重,好自为之。”
袭红蕊缓缓抬头,认真地看着她的主子。
原本应该装得喜极而泣一点,可是面对女主,她实在是哭不出来。
于是举起手,无比平静地接过那沓纸,没有一丝波澜地看着女主:“奴婢谢谢主子。”
林绾挑眉,这是刚攀上高枝,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
旋即低下头去轻笑。
无所谓,就让那丫头做个梦吧。
……
袭红蕊拿着手中的身契,直接离开。
原来牵系她整个命运的东西,就是这样薄薄几张纸。
她出去的时候,裴三和凝梦正赶过来。
袭红蕊在他们两人身上各落了一眼,随后咧出一个笑容,举起那几张纸,冷笑着掸了一下。
裴三看到,顿时气的肺都炸了,不顾一切追出去。
当他看见袭红蕊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怒吼道:“站住!你离开了可就再别想回来!”
袭红蕊回头,忍不住有点好笑,她为什么要回来,难道这是什么好地方吗?
然而落到嘴上却是:“当然,你从此之后也再别想见到我!”
裴三双目血红的嗤笑:“你
在威胁谁,你以为别人很稀罕你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玩意,哪天被玩坏了,你就会烂得比地里的泥还臭!”
袭红蕊胸膛起伏地看着他:“裴三,记住你今天说的所有话,秦行朝!”
裴三正要顶一句,记得又如何。
袭红蕊敢这么跟他闹,肯定在外面攀上高枝了吧,可她也不看看她个卑贱的奴婢,痴心妄想能得几时好!
他愿意捧着她,她便当别的男人也是吗?
只有一张脸的贱蹄子,早晚是男人手中的玩物,被玩过后丢大街上狗都不要!
他想发泄心中所有恶意,可这时,秦行朝过来了。
裴三一滞,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升上来了。
秦行朝直接从他面前接过袭红蕊,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绝对不像是一个普通下人,裴三的心,突然尖锐的簇成一团。
他在哪里见过他呢,裴三急追出去,心如擂鼓,总感觉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一下一下捶着他的心。
当看到秦行朝伸出有力的臂膀,架在袭红蕊面前,沉声道:“姑娘,请上车”。
一团炸雷,轰然炸响。
他突然想起,那日皇帝微服来府时,满府上下,恭敬垂首,皆不敢直视龙颜。
他陪在世子爷身边,却可以听到带刀侍卫,下车时佩刀的哐哐声。
给皇帝当侍卫,可真风光啊,裴三情不自禁这么想。
那侍卫跳下车,恭恭敬敬地对着轿子伸出自己强壮的臂膀,沉声道:“陛下,请下轿。”
记忆中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一起撞击着裴三的脑壳,让他头晕目眩。
他不顾一切地追上马车,当抵达一处低调的宅邸后,门内着急走出的两个人,让他心脏骤停。
崇文帝甚至没用德仁扶,快步走下阶梯,伸手去扶袭红蕊:“红儿!”
袭红蕊失魂落魄地从马车上下来,看见他,终于忍不住滚下一行热泪。
肩膀抽噎道:“为什么……每次我特别倒霉的时候……您都要在呢……”
崇文帝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她脏兮兮小动物般的狼狈,满目心疼:“当然是因为红儿每次难过的时候,黄老爷都希望在你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