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和电话里低声说话,忽然半空中的视线落在次卧的房门上……
程季青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替白新紧张。
白新非得来这一遭,若是被发现,也没办法。
她护着人就是。
下一秒,程景站起身。
然后转头看了眼程季青,同时将电话挂断:“我得下去了,你脸色不太好,在这儿待会儿,等我结束送你回去。”
程季青只想先把人送走,暂时应下。
房门打开,再关上。
程季青等了几秒,上前将房门上锁,而后快速往次卧去。
屋子里蒙着昏魅的滤镜,有鹅黄色的光从外面的世界照进少许,让她不至于看不清人。
白新坐在床上,被旗袍包裹的背脊微微弯曲。
像是被什么压垮。
程季青没去开灯,她蹲下身再仰头去看白新,没有眼泪在脸上,那浅淡光线下,依旧没有情绪,无喜无悲一般。
她蹙着眉把白新的手抓到掌心,那双手凉似水一样,又软又凉。
“白新。”
她轻声去唤。
白新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她的呼吸轻极了。
程季青心里难受,稍微直起身将人抱进怀里。
白新浑身冷汗,被程季青抱了好一会,她才像会喘气了一样,沉而深重的吸气。
像是活过来了。
“跟我说句话?”程季青哄说。
她没有经历过白新的绝望,且还能感受到疼,何况是白新一步步艰难熬过来。
白新侧过头,她将唇印在程季青的脖子上,一言不发。
程季青呼吸窒了一瞬,她的气乱了,今
日尤为的快。
程季青抬起头,自黑暗灯海中凝望那双晦暗无神的眼睛,这样的沉默让程季青心里发闷,让她觉得白新将情绪藏于心底,而不告知。
她轻捏着白新的下巴将人脸往上,然后俯身吻下去。
既然无法说,那便用别的让她的omega开开口。
她很温柔的吻进去。
将白新恢复的呼吸都吸进肺里。
白新终于受不住,发出一声缠人的声音来,抓着她的手用了力,带着她往后,倒进柔软的被子里。
倒下来,程季青看到窗户上挂着点点细雨,被灯光一照,泛出七彩颜色。
黑色中的彩色,尤为迷人。
程季青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她应该马上带着白新离开……
旗袍的叉没有她那件舞服深,却也很方便。初秋夜风渐凉,细雨后又更有荒凉感,然而她的指尖却沾水即热。好似那雨是烧过的。
燎原的热度。
白新的脚抬起,被程季青加大按下去,她温柔道:“说句话吧新新。”
再去吻白新,像一场极致厮杀的开端,以温润开场。
她越是不肯顺着,白新越要抬起来,她知道白新不肯说,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白新暂时忘却那悲痛的经历。
显然,她成功了。
白新抵不过她的力气,呼吸困难的抱着程季青,额头抵着额头吐气。
“程季青,你混蛋。”
没什么力气了。
程季青心底松口气,笑了笑:“嗯,我混蛋。”
…
时间不长。
她了解白新——在这方面。
程季青把白新单手抱起来,帮她穿好里面,把褶皱的旗袍捋平后,再去扣那盘扣。
程季青唯一觉得遗憾的,大抵就是这盘扣只到锁骨,紧的她想直接撕掉。
这阴暗的想法却将她腺体倏然发麻,嗓子痒起来。
今晚她的确不太对劲。
“别去想,我们回家。”
程季青嗓音低哑道。
屋子里充满甜腻的气息,白新在微光里望着程季青:“程季青,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程季青帮她把最后一颗扣子扣上,说:“我现在的回答是,会。”
白新:“现在?”
程季青:“嗯。现在。”
白新:“那将来呢?”
程季青说:“那也在你。”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忧惧,你的烦恼,我会的。
如果有一天你能告诉我,你爱我,我会的。
…
程季青把地上的纸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牵着白新出门时,又看到她手上有血迹,把人拉到洗手间清理:“以后别再这样了,不疼么?”
白新眸光淡淡的看着被水冲走的血迹,程季青身上也有一些,刚才被她沾到的。
“
听见没?”程季青语气重了,不自觉地。
白新回神,自己搓了下指腹:“也不疼。”
程季青:“……”
她脸色不太好了,把白新板正,认真道:“你是一句话也不肯听?”
白新那一身反骨,听过谁的话?就算听过,也不过短暂伪装。可程季青的,她是听得最多的。
瞧那张脸不悦,白新心底的冷软下几丝:“知道了。”
她再去看程季青:“你不舒服?”
程景都能看出来,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程季青说:“还好,也不是不舒服……”
她自己也说不清,有点熟悉,又挺陌生的感觉,总之很奇怪。
“先走吧。”
荒诞了一遭,再不走就真胡闹了。
给程景发了一条先回家的消息,她没开车来,在门口叫了一辆出租。
白新和她分开走的,让车开到酒店旁,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人出来。
正准备给白新发消息,那头率先的电话打过来。
“怎么还不出来?”
“程季青。”
程季青静了静:“怎么了?”
“我要去一趟公司。”白新后头嗓音清淡,却软着声音补了一句:“我今天可能不回去了。”
程季青这次有了些许猜测。
白新今晚听到了什么,或许就跟什么有关系,她能让白新暂时忘记困苦,却帮不了白新,也不可能让白新放下仇恨。
当然,她也没这么想过。
她想的只是让白新过的开心,顺遂一点。
程季青说:“好,别太晚,注意休息。”
白新回答:“知道了,你也是。”
电话挂断,程季青望着窗外定了几秒,对司机说:“去南景。”
这头。
白新的目光在程季青的备注上停留片刻,然后退出,点开周郁舒的微信。
【XM开会,现在。】
程季青给了她最好的安抚,让她的恨不至于把自己烧掉,可是她不能忘记。她等不了那么久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要白赵良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该有的报应。
她忽然想到涂秀秀说的那件事。
原本是该告诉程季青的,可白赵良的事情来的太快,打乱了她的思绪……只能等这两天结束。
-
九点。
北城下了一场小雨,仿佛万物被清洗一遍,让人视线更加清晰,连同心也干净了似得。
涂秀秀坐在黑色汽车里,望着车窗外一座座熟悉的建筑,风吹动墨色的发丝,一时姿容柔媚。
“秀秀姐,你走了还回来么?”
涂秀秀听到助理的询问,回过神,无甚情绪笑道:“回吧,只是要过一阵子。”
助理失落道:“我真的舍不得你,程总那边要是知道……”
“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提程景了。”涂
秀秀淡声道:“秀园虽然关了,但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地方也是不错的,你好好做,比跟着我有前途。”
助理摸了摸眼泪:“我感觉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涂秀秀在秀园花了多少心血,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一木一砖,一草一物都是亲力亲为,如今说关就关,哪儿有要回来的样子。
涂秀秀再把目光转到外头,没什么情绪:“我来时一无所有,现在走,就都还给她而已。”
说到底,程景不是良人,她自己也没什么德行。
只是她心眼小,动了心受不了那苦头,将所有问题都放在程景身上而已。
她就是故意的,干脆临走做一回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她把程景和程季青的关系告诉白新,这件事早晚会捅开,由白新捅开,程景也能吃一吃心爱之人另有所爱的苦……
涂秀秀双眼泛红,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卑劣。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
宴会结束。
程景拖着疲累的身体去楼上的套房休息,今日她没有精神再回去了。
在沙发坐了一会儿,刘秘书给她倒了一杯茶,程景揉了揉额头问:“今天看到涂秀秀了吗?”
刘秘书道:“看到了,不过很快就走了。”
程景:“说什么没有?”
刘秘书摇头,觑着程景的神色:“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
程景精神不算好,把手机丢到一旁:“算了。”
莫名的有些烦躁。
坐了一会儿,准备起身去洗漱,视线忽而落在客卧的门上,敞开的。
鬼使神差的定了片刻。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程景忽然灵敏的想起了什么,在刚才程季青出现时,被她忽视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客卧门口,站了几秒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去把这个房门口的监控调出来。”
十分钟不到,刘秘书就将监控传到平板带过来。
程景点开,直接滑到程季青进门后的时间。
很快,一个白色旗袍的女人,进入视野。
“这不是白小姐么?”刘秘书惊讶道:“她来看您了?”
程景脸色奇差,不过两分钟,她亲眼看见白新走进房门……
而当时在屋内的她,却一无所知。
程景阴沉的望着屏幕,为什么呢,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凝着持续许久的,空荡荡的门口。
监控视频里,在她走之后,程季青才和白新先后出来。
白家的人真是好样的,白新显然比白赵良还要心机深沉,竟敢暗地里打程季青的注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到程季青对白新的维护,程景将平板用力一翻,直接摔到地上,咬牙道:“白、新。”
刘秘书把东西捡起来,忐忑的看着程景。
程景闭上眼睛沉寂片刻,白家的人接近程季青能有什么好事么?
白新瞧着不声不响,越是这样的人心思越是深沉,连她也看不透。
若是以往她直接对付就是,可现在……她吸口气,程季青要是护着,她做得太狠恐怕再伤了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
“找人查。”
程景冷冷看过去,一字字道:“把这个人,查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