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算没事。”钱益多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这时候给他火上浇油,“要不等你睡醒了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
陈藩强压下一句咆哮,做了个深呼吸:“有什么屁,快放。”
钱益多就放了。
“周一的时候,电影中心有个策划问我一件事,关于IP采购的。他们收到一份剧本投稿,说写得不错,想签。但这本子是根据小说改编的,版权多人持有,其中一个人还死了,他们请我拿主意,把这个版权链条搞清晰。”
“重点。”陈藩头也不抬,拇指隔着眼皮用力按压酸痛的眼球。
不怪他没耐心。
陈藩二十岁开办个人工作室,凭借过硬的短片实力锋芒毕露;二十六岁把陈玉泽留下的舞台相关行业资源整合收编,工作室鸟枪换炮变成篱笆影业;又在八年间,把电影业务线扎实夯定在行业上层水准上。
如今他稳稳当当坐在总裁室,手底下养活百十口人,在自家公司里是可亲可敬的“大王”,出了门任谁见面都要客客气气地招呼一声“陈总”。
除非是S级、S+的大项目,需要让他重点看一看,否则像这种八字没一撇的小项目,根本摆不到他面前来。
陈藩不知道钱益多抽什么风,跟他说这种鸡毛蒜皮的屁事。
“重点是那个本子的原著,叫《风卵》。”钱益多说。
陈藩骤然睁开双眼,看向钱益多。
钱益多被他那副神情吓出一层白毛汗,连忙往回找补:“你也别激动,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你要觉得晦气,咱就把这事儿给拒了,这投稿也说明不了什么,就……就说明不了什么。”
这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了,但他们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松津河上那场命案过去十四年了。
陈藩记得是零九年圣诞夜那会儿,自己过了大半年纸醉金迷荒芜虚度的日子,跟几个同学喝得烂醉如泥,勾肩搭背扶着墙往外走。一群人甩着大舌头,拿好几国语言搀在一起鬼吼鬼叫,结果刚出酒吧没几步,就见着陈鲜站在雪地里直勾勾看他。
吓得他差点膀胱一松,当场尿出来。
周围几个人还以为陈鲜是他女朋友,圣诞夜赶着送来一个罗曼蒂克大惊喜,纷纷起哄,叫他俩亲一个。
没想到陈鲜上来就给了他一拳。
其暴力程度把几个卷毛白男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喊着报警一边狂奔而去。
陈藩被打蒙了,弯腰撑着膝盖,看自己鼻血滴答滴答往下流,点梅花似的落在地上。
清醒了吗,陈鲜问他,嗓音像挂了霜那么冷。
随即她就从兜里掏出一个酱红色的小本,扔给陈藩——那是他被陈玉辉收走的护照。
陈鲜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硬邦邦,说陈玉辉死了,丁芳也死了,死在河里。
丁芳死的时候,手里攥着小儿子陈定的衣服。只有衣服。小孩尸体没找到,估计是太小太轻,被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也可能是小孩肉嫩骨头脆,泡烂之后被鱼吃干净了。
陈藩听完没忍住,吐了一地。
然后他就听见陈鲜提起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