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对顾孟靳则更多的是恨意。
但随着他长大,他和顾孟靳的接触也终于逐渐变少。
后来,他身边多了几个朋友,周越一类。
他也渐渐伪装得跟那些纨绔子弟们没什么两样,好像游戏人间、吊儿郎当,但身上自有浑然天成的冷漠和暴戾,是从他的童年带来的。
到16岁那年。
他外婆去世,顾屿深又去了一趟那小村庄。
从前跟着流言取笑他的小孩也长大了,早就不再读书,成了地痞流氓。
农村里的奠礼很麻烦,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习俗,敲锣打鼓、哭号声一阵接一阵,直到深夜。
顾屿深从屋里出来,靠在破败的墙边,沉默地抽了支烟点上。
风吹来,带来那几个地痞议论的声音。
不堪入耳。
顾屿深掐了烟,顺手捡起地上的啤酒瓶,他面色平静,快步过去,什么预兆都没有,举起啤酒瓶朝那人头上敲下去。
跟六岁时不一样了,见了血不再只是哭闹尖叫,那群人群起而攻。
打完那一架,顾屿深手背受伤,不严重,只流了点血,他没理,也没再去灵堂守着,直接回了胧湖湾。
但却觉得怎么走也走不出黑暗,即便走出来了也是又走进了另一片黑暗。
只是那一回不一样。
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漂亮艳丽,长发披肩而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一看就从小到大被保护呵护,精致漂亮到不真实,正绷着脚尖在路灯下轻轻旋转,轻盈跳跃。
光都落在她身上,发着光。
像产生了看到仙女儿的幻觉。
然后她看过来,蹦蹦跳跳到他面前,一点不害羞,笑着跟他说:“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你叫什么名字?”
他灰暗的生命中,好像出现了一点光亮。
南知是个很神奇的女孩儿。
或许与她家庭幸福美满也有关系,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性格开朗天真,偶尔骄纵也显得可爱有趣。
她就像一个装满了爱的糖罐子,只要靠近她就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与爱。
南知一直觉得那些年都是顾屿深无条件、单方面的宠爱她。
其实不是的。
顾屿深从她身上也得到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阳光。
从此往后,南知便成了他整个漫漫无边的黑暗年少中,唯一那个提灯的人。
-
南知醒来时天色还全黑,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气和凉意。
醒来刚动了下腿的那个瞬间,南知脑海中涌上成百上千句脏话。
这、个、畜、生……
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像零件般被拆下,酸痛难忍。
空气中慢
慢地漾出一丝还未散尽的腥膻的暧昧味道。
暴雨后的深夜,相拥而眠的男女,散不尽的腥膻味,碰撞在一起的心跳。
颇有些末日纵情的意味。
南知觉得有点饿,这才想起来自己真是一回来就和顾屿深一通胡搞,连晚饭都没吃。
她想看眼时间,手伸出被子去够手机,刚一动顾屿深就醒了,搂紧她,闭着眼低声问:“怎么了?”
南知动作一顿,也不去拿手机了,说:“饿了。”
顾屿深笑了声,嗓音喑哑,在她颈侧落下细密的吻:“没喂饱你?”
“……”
神经病!
这人就是故意曲解她意思。
“顾屿深。”
“嗯。”
“你继续对我没完没了开黄腔可就不帅了。”南知忍无可忍道。
他挑眉:“帅有什么用,已经结婚了,不需要那些玩意儿来勾|引了。”
“……”
南知满脸通红,抢在他之前说:“我想吃饭,饿了,你去做饭。”
顾屿深又笑了会儿,好在还算个人,没有继续取笑她。
凌晨两点,两人一块儿起了床,进了厨房。
顾屿深人还困着,松松垮垮地套着件睡衣,还是第一次进厨房,懒洋洋地倚在厨台边,打开冰箱:“想吃什么?”
“大餐。”
顾屿深扫她一眼,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别给我找茬。”
“……”
南知眯了眯眼,过去掐他的脸:“你这是睡完人就翻脸不认人啊。”
顾屿深扬眉:“真要吃大餐我现在叫人送过来。”
“……算了。”
真要现在叫来指不定人家怎么想呢。
其实人家最多也不过觉得他们事多麻烦,但南知现在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她和顾屿深这么纵欲过度,竟然做得凌晨两点才吃上晚饭。
“我记得之前舒姨做的一个海鲜饭好好吃,你会吗?”南知问。
“试试。”顾屿深答得简单。
冰箱里有一盒冷饭。
南知有时候想吃炒饭,但她喜欢饭放冷后再炒的那种口感,舒姨把她喜好都记在心里,有时便会特意留一份饭在冰箱。
南知看他备菜,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坐着。”他偏头看她,“腰不疼?”
“……”
疼。
南知不再觉得过意不去了,出去心安理得坐着看电视玩手机。
很快,顾屿深便端着碗筷出来。
海鲜饭,上面有虾仁、蘑菇、玉米粒,看上去格外精致。
南知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真的跟舒姨做的很像,很好吃。
“顾屿深,你以后要是不想管公司了,可以去做厨师。”
他笑了声:“好吃?”
“嗯。”南知比了个大拇指,一点不吝夸
奖,“名厨。”
“那以后常给你做。”
温热的海鲜饭入喉,安慰了饥饿的胃,胃舒服了,腰上的酸痛就更加明显了。
顾屿深注意到她动作:“很疼?”
她没好气:“你说呢。”
“一会儿回屋我给你揉揉,明天帮你预约理疗师。”
简单吃完这餐迟了好几个钟头的晚饭,顾屿深将碗筷放进水池里,便跟南知一块儿回了卧室。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半。
外面寂寥无声,南知侧躺在他怀里,闭着眼享受他的按摩。
“我明天腰伤肯定得严重。”她故意抱怨,声音却软软踏踏的,像是撒娇。
顾屿深亲了亲她唇角:“后面几天不碰你。”
“……”
她故作骄矜地哼一声:“你说的轻巧,刚才你怎么就不能轻一点。”
“刚才真忍不住,我都等了多久了。”
“……”
“从我家滋滋16岁等到24岁,总算是没白等。”
南知不信,食指戳了戳他胸口:“你说什么呢,16岁我都还没跟你在一起呢。”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顾屿深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有句话说,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都不重要。
那天顾屿深外婆葬礼,那天他和那些嚼舌根的地痞流氓打了一架,那天他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又想起了张晓淳。
但也是同一天,他遇到一个女孩,漂亮艳丽,光彩夺目,在路灯下踮着脚尖跳舞。
昏暗的街道,树上有知了叫声,
她像带着一整个世界的光亮,向他跑来。
顾屿深在那一刹那,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第一次的少年欲念,像休眠火山里忽然涌动的岩浆火焰。
他咬住牙收紧下颌,因此没能马上回答她问他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前面她说的是什么?
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
她叫南知。
从此,这个名字成为他心上痣,天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