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听表面意思, 谢丽丽的话,好象哪一句都是在夸翟凤娇。
可往深了究,却是哪一句都在暗戳戳的说翟凤娇作风不正, 仗着长的漂亮,跟外国人勾勾搭搭。
对许航也是明恭喜,暗嘲讽。
许航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许航抬眼看向谢丽丽。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又干了多年刑侦工作,气势慑人,就是一句话不说, 被他这么看着,也让人有点瘆的慌。
谢丽丽突然就有点发憷, 干笑了一声道,“里面还有客人,我先进去了, 今天不方便, 我也不邀请你进去了,不过你可以先去旁边的小会议室坐坐,我告诉你爱人一声,一会儿散场了叫她去小会议室找你……”
许航, “你嫉妒我爱人。”
许航说的这么直白,谢丽丽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脸一下子红了, 干巴巴地笑道,“许局长,你在开玩笑吧, 我真心实意的赞美你爱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我嫉妒她了?难道现在连夸人都不可以了吗?”
许航又扫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开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但有一点希望你记住,说话做事之前,还是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完便不再理她。
谢丽丽的脸一下子由红变白。
如果换了别的人说这句话,她可能甩都不甩,而且还会嘲讽上那人几句。
可这话从许航嘴里说出来,她就不能不掂量掂量了。
她虽然跟许航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可许航的能力和背景她是知道的。
如果许航真想为难她,别说她了,就是她的父母,也保不住她。
她刚才是因为气不过,冲动之下才对许航说了那番话,不过这会儿,她知道怕了,对着许航赔着小心道,“许局长,可能是我表述不当,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不过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单纯就是很欣赏你爱人……”
谢丽丽正说着,突然就看到许航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谢丽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许航要过来揍她,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许航却很快从她旁边走过去了,“娇娇。”
谢丽丽扭过头一看,翟凤娇从酒店里走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娇美可人。
谢丽丽也不得不承认,翟凤娇长的确实很漂亮,怪不得连许航这么个冷面阎王都对她动心。
许航,“喝酒了,胃疼不疼?”
翟凤娇胃不太好,喝了酒很容易胃疼,所以来参加酒会的时候,许航一再叮嘱她,尽量不要喝酒。
翟凤娇竖起一根手指,“不疼,就喝了一杯葡萄酒,你来了多久了?”
许航,“没有多久,回家吧。”
说着很自然地拉住了翟凤娇的手。
谢丽丽平静了一下自己,尽量自然的走了过去,“凤娇,你今天表现的真是太棒了,给咱们国人挣了脸,我真为你骄傲,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谢谢呢,今天如果不是你,在印染坊,我真的要出丑了,幸好你准备充分,救了场,你讲的可真好,你有留稿子吗,明天能不能借我拜读一下,我取取经,省得明天再出丑……”
今天一天,谢丽丽对翟凤娇都没有好脸,更别说对翟凤娇笑了,可这会儿,她不但是对着翟凤娇笑,而且语气里还明显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前后的态度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翟凤娇不傻,自然知道谢丽丽讨好的不是她,而是许航。
翟凤娇,“哦,知道许航是我爱人了……”
谢丽丽被翟凤娇说的有点尴尬,正要说点什么圆圆场,翟凤娇却又开了口,“所以改变了策略,开始讨好我了?”
翟凤娇这话说的太过直接,谢丽丽被噎得竟然接不上话,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翟凤娇认真道,“我有一个建议,以后你别干翻译了,你去开船吧,大海航行靠舵手,别浪费了你这见风使舵的本领。”
翟凤娇今天也憋了一天,为顾全大局,一直忍着,这会儿得了机会,一点儿面子都没给谢丽丽留。
怼了谢丽丽这么几句,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抬头冲着许航笑了笑,“走吧。”
许航强忍着笑,“嗯”了声,看都没看谢丽丽一眼,然后俩人便手牵着手走了。
谢丽丽在家里是被家人捧,工作后被单位的人捧,哪里听过这种难听话。
可偏偏的,翟凤娇的爱人是许航,她不敢得罪,一口气憋在心里,又不能发作出来,差点没把她憋死。
翟凤娇刚才喝了一杯葡萄酒,她酒量不好,出来后被风一吹,就有点上头,许航怕她坐后座上再摔下去,便让她坐在了前面。
翟凤娇窝在他怀里,问许航,“你认识谢丽丽啊?”
许航,“嗯,去省里开会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
翟凤娇,“她刚才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许航,“嗯。”
翟凤娇,“是不是说我招蜂引蝶,作风不正?”说完,不等许航回她,叹了一口气,闷闷道,“想想也能猜出来她会对你说什么,你说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敌意啊,是因为我长的比她漂亮?不过我确实长的比她漂亮,对吧?”
许航,“嗯,比她漂亮,还比她优秀。”
翟凤娇得意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比她长的漂亮,比她优秀,还嫁了个特别能干的爱人,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所以她嫉妒我,对吧?”
许航摸了摸她的小脸,“对。”
翟凤娇这才高兴起来,感慨道,“你别说,这狗仗人势的感觉还真不错,我刚才那么说她,她都没敢反驳我。”
她喝了点酒,这时候酒劲儿上来了,头有点晕晕乎乎的,也没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妥。
许航嘴角勾了起来,他发现偶尔让小媳妇喝点酒也不错,胡言乱语的还挺可爱。
两人到家的时候,健健和康康已经睡了。
冯嫂看到翟凤娇脸有点红。
她知道翟凤娇胃不大好,所以担心地问许航,“脸都喝红了,要紧不要紧?”
许航,“就一杯葡萄酒,应该没事,你去休息吧。”
冯嫂回自己屋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翟凤娇已经倒在床上了。
跟着代表团跑了大半天,再加上晚上又喝了点酒,这会儿觉得是又累又困。
许航给她倒了一杯水端过去,哄她道,“喝点水。”
翟凤娇撒娇道,“不喝,我想睡觉。”
许航也没勉强她,去外面接了盆水,端过来给她擦了擦手和脸,又换了个盆,给她洗了洗脚。
把水端出去倒了,回来看到翟凤娇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许航轻手轻脚的给她脱了衣服,又给她换上了睡衣。
翟凤娇睡的很沉,给她脱换衣服都没醒,只嘴里嘟哝了几句,说的什么许航没听清,不过好象是听到了一个人名,好象是安德鲁。
许航正给她换衣服,听到后顿了顿,然后忍无可忍的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翟凤娇抬起手挥了挥,咕哝了一句,“别闹。”
然后又接着睡了。
许航无奈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洗漱好后搂着她睡了。
第二天早上,许航想着翟凤娇前一天跟着代表团跑了大半天,肯定累坏了,就想着让她多休息休息,所以早上没有叫她起来锻炼身体,自己去外面跑了一个小时的步,回来的时候,翟凤娇已经起床了,看到许航还问他,“你怎么没喊我起床?”
许航,“这两天你多休息休息吧。”
翟凤娇,“还有两天,今天参观酱油厂,醋厂和农业联合社。”
又要跑上一天。
冯嫂做好了早饭,喊他们吃饭。
吃早饭的时候,许航装做无意的提起了安德鲁。
翟凤娇,“是不是昨天谢丽丽跟你说的?他家也是做鞋子的,在当时名气还挺大的,所以我就跟他多聊了几句,说起这个,回头我还要去跟赵师傅沟通一下,看是不是把他做鞋子的设备给更换一下。”
赵德厚现在做鞋子的设备,基本上还是五六十年代出产的,已经有点落后,虽说赵师傅手艺精湛,可设备不给力,做出的鞋子就不太精致。
昨天翟凤娇跟安德鲁聊的时候,听到他提了好几款最新的设备,当时就动了心。
这时候象他们这种小作坊,是没有资格直接从国外购买设备的,只能通过进出口公司,不过这一点也不用担心,冯萌家里就是做进出口生意的,可以通过她把设备买过来。
翟凤娇说完,想起安德鲁给她的那张便笺纸,便去拿了过来,给许航看,“这是安德鲁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给我的时候,我都不要,生怕违反了纪律,是李主任让我收下的,说他会向上级打报告。”
冯嫂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那张便笺纸,“哟”了一声,“这外国人的字咋这样,曲里拐弯的。”
翟凤娇笑道,“这是英文。”
许航看了看,又把便笺纸还给了翟凤娇,“你收好吧。”
翟凤娇含笑看着他,“这下放心了吧。”
许航扒了一口饭,含糊的“嗯”了一声。
其实哪能百分百的放心,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想抓住媳妇的心,不能光靠盯,得自身足够优秀才行。
吃过了饭,便各自去上班了。
今天的参观的第一站是酱油厂,然后是醋厂,第三站是农业联合业。
酱油厂和醋厂都在市里,都安排在上午,农业联合业在近郊,离的有点远,所以安排在了下午。
托许航的福,谢丽丽没敢再刻意针对她,不过也没对翟凤娇有多么热情。
翟凤娇的嘴皮子有多么利索刻薄,她前一天晚上已经领教过了,她真怕翟凤娇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来几句,到时候她的脸往哪儿搁。
翟凤娇也是第一次看酿酱油和酿醋。
这时候不管是酱油和还是醋,都是真正用粮食酿的。
酱油厂里摆的有二十来口大罐,用来晒制发酵,走进酱油厂,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酱香。
醋厂则全是醋香味,醋厂还给代表团的每位成员赠送了一小瓶香醋,有人当场尝了尝,赞不绝口,只夸醋味纯正。
从醋厂出来,已经快中午了。
午饭安排在了华胜饭店,这是江城最好的一家饭店。
翟凤娇他们这些陪同人员,也是要一起陪着吃饭的。
一行上了车,司机便向华胜饭店驶去。
正开着,就看到最前面那辆车突然在路边停了下来,然后就看到安德鲁下了车,随后李主任谢丽丽他们也下了车。
翟凤娇在最后面一辆车上坐着,看到前面的车子停了,他们坐的这辆也靠边停了下来,翟凤娇也下了车,朝着李主任他们走了过去。
安德鲁好象正跟李主任交涉什么,谢丽丽在旁边翻译,翟凤娇听了几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安德鲁在车上看到路边有一家鞋铺,登时就来了兴趣,要求下车进去看看。
代表团的行程安排,都是事先定好经上级领导批准的,是不能随便改动的,安德鲁突然要求参观制鞋铺子,这不是行程上面,李主任他们就有点为难。
答应吧,不在行程安排上面,不答应吧,这是国际友人的一个小小的心愿,拒绝的话,也怕影响这次的友好交流。
安德鲁看到翟凤娇过来了,急急地对翟凤娇说道,“翟小姐,你知道我家里就是做鞋的,所以对这一行很感兴趣,也想了解一下中国的鞋匠都是怎么做鞋的,请你帮我通融一下,我就进去看看,绝对不会乱跑。”
安德鲁看到的这家鞋铺子,就是翟凤娇开的沈氏鞋铺。
安德鲁不认识中文,不过招牌上画了双鞋子,所以他认出这是家鞋铺,就想进去看看。
翟凤娇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李主任说道,“李主任,这家鞋铺的制鞋师傅我认识,他姓赵,人不错,家世也清白,做鞋的技术很精湛,在这一片已经是小有名气,他是纯手工制鞋,说起来也属于传统手艺,你看……”
李主任想了想,然后对翟凤娇说道,“我先跟你进去看看。”
翟凤娇点了点头,告诉安德鲁稍等片刻,然后便跟着李主任进了沈氏鞋铺。
赵德厚正在做鞋子,听到有人进来了,也没抬头,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意思是他正忙,让先坐一会儿。
翟凤娇喊了一声,“赵师傅。”
赵德厚听到是翟凤娇,这才抬起了头,不等他开口,翟凤娇便对他说道,“赵师傅,有个外国人,他家里也是做鞋子的,想进来看看,你看现在方便吗?”
赵德厚一听是同行,还是个外国同行,登时就来了兴致,“没啥不方便的。”
翟凤娇便看向李主任。
李主任见这家鞋铺虽然不大,可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东西也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而且这做鞋的师傅,看着也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外国友人进来了,也不会丢国人的脸,便点了点头,“那就带他进来看看。”
两人出了鞋铺,安德鲁一脸期待的看着翟凤娇,翟凤娇对着他点了点头。
安德鲁登时就高兴起来,“请翟小姐带我过去看看。”
翟凤娇把他的话翻译给李主任,李主任,“那我们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代表团的其他人坐在车上也无聊,便都下了车,跟着李主任他们进了鞋铺。
小小的鞋铺一下就挤满了人。
赵德厚也没紧张,只抬头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又自顾自的埋头做鞋。
别的人还好,安德鲁却格外的感兴趣,蹲下来一边看他做鞋,一边提问题。
翟凤娇在旁边给两人翻译。
因为安德鲁不是那种门外汉瞎问,所以赵德厚也耐心的回答安德鲁的问题,两人聊了一会儿,就跟遇到知音一样,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跟着代表团的摄影记者见两人相谈甚欢,画面看着很融洽,便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想了想,又出去对着沈氏鞋铺的招牌拍了几张。
毕竟是临时起意,安德鲁也不好意思一直在这儿耽误大家的时间,跟赵德厚说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准备走人。
走之前,还搂着赵德厚,让摄影记者给他和赵德厚在沈氏鞋铺的招牌下面合了个影。
翟凤娇本来跟安德鲁不是一辆车,不过走的时候,安德鲁非要让她跟他坐一辆车。
李主任,“谢丽丽丽同志,要不你跟凤娇换一下,你去坐后面那辆车。”
谢丽丽其实是不想换的,因为这辆车上坐的全是领导。
可不换又不行,因为要跟她换位置的人是翟凤娇。
谢丽丽,“……好。”
说完下了车,上了最后面那辆车,翟凤娇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了。
车子又向华胜饭店开去。
路上,安德鲁又说起刚才的沈氏鞋铺,末了,感慨道,“这位赵师傅才是真正的鞋匠,有匠心,这一趟我不虚此行。”
翟凤娇笑着把他的话给李主任他们翻译了。
能达到这个效果,李主任还是很满意的,不枉他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破了一次例。
不过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临时的小插曲,竟对沈氏鞋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