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跃富的事儿也不难查, 毕竟才过去了两三年,他干的那些事,随便拉出来一个人, 都能说出一两件。
顺着柳跃富这根藤,还把柳庆祝也给挖出来了。
柳庆祝倒是没象柳跃富一样无恶不作,他就是包庇柳跃富。
其实他也是怕柳跃富牵连到自己, 所以才暗中使劲包庇柳跃富,没成想反倒被柳跃富拖下了水。
上面正在清算, 柳跃富也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被查了个底朝天, 还从他家里搜出不少珠宝首饰,都是他当年眛下的。
因为柳跃富犯的事儿比较大,判了死刑。
开审判大会的时候, 柳跃富五花大绑, 被押着跪在台上, 后背上还插着个牌子。
台下人山人海,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然后就不断有人往台上扔烂菜子, 臭鸡蛋,拦也拦不住。
一个大娘红着眼睛骂道, “我邻居家闺女, 多好的一个姑娘,叫他给糟蹋了, 姑娘没脸见人,跳河死了,她妈也给气死了,我就等着他吃枪子这一天, 还真叫我给等来了。”
旁边一个大婶接话道,“城南小学的林老师,教了一辈子书,都快要退休了,也叫他给折磨死了,林老师可是还教过他仨孩子呢,你说他心有多毒。”
……
开过审判大会,柳跃富就被押赴刑场枪决了。
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判了刑。
柳庆祝因为包庇柳跃富,不但丢了工作,还因为包庇罪被判了3年。
柳春梅和柳冬梅因为当年比较小,只是跟着柳跃富喊喊口号,具体坏事却没干过,因此没有获刑。
但她俩却比被判刑还难过,尤其是柳春梅,差点被她妈拿刀砍了。
柳庆祝媳妇带着儿子媳妇过来把她家给砸了个稀巴烂。
更别说出了门就被人指指戳戳和吐唾沫。
文化宫把她退回了棉纺厂,毕竟是自己的职工,棉纺厂就把她安排到了车间,后来柳跃富的事儿一出来,棉纺厂直接把她给开除了。
也没别的厂子敢要她,登时就成了过街老鼠。
不过就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了哪里,最后归结为是自己生不逢时。
如果早上7,8年,她肯定就是英勇无畏的小将,让全世界旧貌换新颜。
这是后话。
晚上回家后,许航对翟凤娇说道,“妈装电话的事,我已经问过邮电局了,说是需要写个申请提交上去,他们批准了立马就能装。”
翟凤娇高兴道,“我现在就写。”
许航拿出稿纸和笔放到了写字台上,翟凤娇便趴下写报告。
只是个申请报告,难也不难写。
“尊敬的领导,
你们好。
我是工人文化宫职工翟凤娇,我父亲是市东风机械厂二车间主任翟振刚,去年11月东风机械厂仓库突然失火,我父亲因为抢救集体财产,在这次大火中牺牲,被市民政局追认为烈士。我母亲也是市东风机械厂的职工,因我父亲母亲只有我们4个女儿,且均已出嫁,我父亲去世后,家里只有我母亲一人,因她年岁已高,我们做子女的很不放心,想申请给她装一部电话,以便于日常联系。
相关证明材料附于报告后,恳请批准为盼。
此致
敬礼
翟凤娇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翟凤娇写好后拿给许航看,许航点了点头,“挺好。”
翟凤娇把报告接过去,“我明天去问妈要爸的烈士证,然后去机械厂开个证明。”
许航,“我去办。”
翟凤娇,“还是我去吧。”
自己能做的事,她尽量自己做,也是怕被谁揪住再上纲上线。
公安局刘局长已经办了病退,局里的工作现在基本上都是许航在主持,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会被提为正局长,这节骨眼上,翟凤娇不想给他惹麻烦。
许航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摸了摸她脑袋,把报告又拿了回去,“我心里有数。”
翟凤娇,“……那行吧。”
许航把报告放到了公文包里,突然又拿了出来,仔细看了起来。
翟凤娇,“怎么了,哪儿写的不合适吗?”
许航,“没有,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字跟一个人写的很象。”
翟凤娇疑惑地又去看自己写的报告,恍然大悟道,“韩妈。”
韩曼娜当年写给家里的那些信,她大哥韩雷都送给了翟凤娇保管,翟凤娇都拿了过来,放在写字台的柜子里。
她打开柜子把那些信拿了出来,打开一封,拿着跟自己写的报告一比对,还真是,虽不说一模一样,但笔迹确实是有点象。
翟凤娇心里感慨:她跟韩曼娜还真有缘分。
她突然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韩曼娜了。
翟凤娇,“也不知道梁爷爷他们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其实梁军长顺着翟凤娇说的那条线索,已经找到了一个人。
如果沈文戎和韩曼娜真被偷偷送出了国,应该跟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顾虑,还是不想辜负老朋友的信任,所以那个人一直推说不知情,一问三不知,梁军长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做他的思想工作。
上次他和翟凤娇回军区大院,许爷爷跟他说了这件事,叮嘱他先不要告诉翟凤娇,等有确切消息了再跟翟凤娇说。
许航也是怕翟凤娇听到消息后抱的希望太大,希望破灭,肯定会很失望,所以也没打算把梁军长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翟凤娇,安慰她道,“毕竟十几年前的事了,一时半会儿打听不到消息也正常。”
翟凤娇点了点头。
许航把报告收了起来,第二天亲自跑了趟机械厂,先找到钱秀芝,问她要翟振刚的烈士证。
钱秀芝一听要给她装电话,吓了一跳,“我哪儿够这个资格,你身后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可不能做违反纪律的事。”
许航,“没有违反纪律,你这是特事特办。”
钱秀芝一想,以许航的为人,应该不会做违反纪律的事,估计真是特事特办。
家里能装电话当然好,要不然,想跟几个闺女还有外孙说话,还得跑到门卫室打电话,门卫室外面人来人往的,体己话都不方便说。
钱秀芝便回家把翟振刚的烈士证拿出来给了许航,还问许航,“这得不少钱吧,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
许航,“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怕钱秀芝再追着说钱的事,许航跟钱秀芝说了两句便走了,又去了机械厂,让机械厂领导又给开了个家庭情况证明,盖了章,然后便去了邮局局,递交了申请报告。
钱秀芝虽然不够资格,但她的情况也确实属于特例,可以特事特办,所以申请很快就批下来了,打电话跟许航说好了,这个星期天就去装电话。
星期天因为许航要去市委开会,所以翟凤娇一人去了机械厂家属院。
天气不太好,飘着零星的雪花,钱秀芝看到她来了,心疼道,“不是让不让你来了,咋又来了?”
翟凤娇,“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转转。”
钱秀芝,“快进屋暖和暖和……”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请问这是翟振刚家吗?”
钱秀芝应了一声,和翟凤娇出来一看,是几个穿着邮电局工作服的小伙子,这是装电话的来了。
钱秀芝,“快进屋暖和暖和再装。”
几个小伙子道,“不用了大娘,我们先把电话装上。”
说完就忙活了起来。
有邻居过来串门,看到钱秀芝家里在装电话,稀罕道,“家里都装电话了?”
钱秀芝,“娇娇他们非要张罗着要给我装一个,咋说也不听。”
听着是埋怨,不过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骄傲。
邻居羡慕道,“你养了4个好闺女,一个比一个孝顺。”
刚说完,就听到墙头那儿许巧香阴阳怪气道,“还不是有个有本事的女婿,要换了咱们一般人,就是孩子再孝顺,也不够格装这电话,所以说呀,找个当大官的女婿就是好。”
这话明里暗里就是在说邮局局是看在许航的面儿上,给开了后门。
一个装电话线的小伙子听不下去了,大声道,“翟振刚同志是因公牺牲,所以是特事特办,市主管领导都写了批条,诺,批条就在我们手里,随便你去哪里告,你都告不赢。”
许巧香阴阳怪气道,“他们一家都是大官,不管到哪儿都有人护着,你看,连你们都上赶着拍马屁,我这小老百姓,可不敢拿鸡蛋碰石头。”
伙子气愤道,“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邻居安慰他道,“同志,她是被她闺女给气着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她现在这儿不正常,你就只当她是放屁,别搭理她。”
邻居说话声音大,许巧香听得一清二楚,气得呯的一声关上了门,坐在屋里生闷气。
这同样是养闺女,钱秀芝养的闺女咋就一个比一个出息,一个比一个孝顺。
可看看她,养的儿子是白眼狼,养的闺女是个傻子,她是谁都指望不上。
不过很快她又安慰自己道,“起码我还有俩儿子,就算是他们不孝顺,可等到我百年的时候,他俩总得给我扛灵打幡,钱秀芝养的闺女再孝顺,也不可能给她送终。”
这么一想,她登时就觉得钱秀芝其实比她可怜。
心里也好受多了。
因为家属院也有装电话的,把电话线扯过来就是了,所以装的很快,半个多小时就装好了。
装电话的小伙子把号码告诉了翟凤娇,又用备用电话拨通试了试,看到一切正常,才走了。
电话机就放在客厅的小矮柜上,是一部黑色的手摇电话。
钱秀芝围着座机看了又看,眉里眼里都是笑,然后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方帕子。
钱秀芝把方帕子盖到了电话上,“这样不落灰。”
方帕子看着是用勾针勾的,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勾出来的,翟凤娇便笑道,“妈你早就准备好了?”
钱秀芝,“许航跟我说过我就开始勾了,这个时间急,勾的不好,下回我再勾个带花边的,你要是喜欢,妈也给你勾几个,我看隔壁你杨婶家沙发上盖的沙发垫怪好看的,回头我也给你勾一个……”
说完,想起一件事,对翟凤娇说道,“妈给你三姐肚子里的孩子勾了件罩衫,你看看好不好看,妈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都喜欢啥样的,你给妈把把关。”
翟凤娇“欸”了一声,跟着钱秀芝去了她卧室。
钱秀芝从床头拿起一件蓝色罩衫,还差个袖子就要勾完了。
钱秀芝,“蓝色不管男孩女孩都能穿,也耐脏,这都是你杨婶教我的,她可比我手巧,勾的也好看。”
翟凤娇拿着看了看,“好看,三姐看见了,肯定喜欢。”
钱秀芝,“等你有孩子了,妈也给你孩子勾一件。”
翟凤娇,“……”这是花样催生吗?
翟凤娇,“妈你也别把这当任务,你想勾就勾一点,不想勾就歇着,特别是晚上,灯又不亮,一直盯着坏眼睛。”
钱秀芝,“妈知道,妈还想给你带孩子呢,可不会熬垮身体。”
翟凤娇怕钱秀芝一直揪着孩子的事,便岔开话题道,“妈,许航中午不回来,我中午在这儿吃饭,我去买点菜吧。”
钱秀芝,“不用去,去了也买不到啥菜,你大姐夫昨儿个送来一块肉,我给你包饺子吃。”
翟凤娇,“那我要吃酸菜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