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卧房内,一身青衣的稳婆不住地唤着床榻上的云胡。
“这都几个时辰了……”另一花衣婆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她们干耗一宿了,这要再生不下来,保不齐得一尸两命,到时候她怎么跟知府大人交代?万一那位官老爷发起怒来,要当众砍她脑袋咋办?一想到脑袋不保,她这心里头也着急起来,“夫人,您且再用点力气,这怀胎八月不容易,可不能功亏一篑呐……”
云胡耳朵里像是塞了一团团棉花,只瞧着婆子的嘴张张合合,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他下意识地颔首,挣扎着想要抓上青纱床帏,冷不丁探至半空的手,被宽厚的掌心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下一刻,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润声音,“我抓住你了,云胡,别怕,我抓住你了。”
谢见君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仔细净了面,现下瞧着与寻常无异,连神色都平平淡淡的,不见几分焦急。殊不知这从容模样都是装的,打方才王婶子传话说云胡情势不妙,他便按讷不住地猫了进来。
“出、出去、”云胡湿津津的面颊上早已经分不清是细汗还是泪珠,浑身的劲儿似是被吸干了一般,连推人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谢见君纹丝不动,连视线都没能从他身上挪开,两个婆子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挑着言重的话,劝云胡屏息凝神,一鼓作气。
卧房里血腥气凝重,云胡自个儿闻着都想作呕,偏又赶不走人,末了只得憋足一口劲,满心放在那死活不肯出来的小兔崽子身上。
谢见君被回握住的手攥得生疼,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不住地拿干净的帕子给小夫郎擦汗。
这一番折腾,又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刻意压低的呻口今声,满头大汗的青衣稳婆从帐子下抱出个孩子。
花衣婆子凑上来瞧了一眼,见孩子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奇怪道:“咋没声呢?”
谢见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二人先把孩子抱走。
“他怎么不哭啊……”云胡有气无力地问道,大福刚出生那会儿,哭声响亮得屋舍都能听见,“夫君,你听,没有哭声!”他慌了神,顾不得身上的疼,朝着稳婆离去的方向伸出手,“给我看看,抱给我看看!”
“别慌别慌……”谢见君将小夫郎按回榻上,“我去……云胡,我去把孩子给你抱回来。”
说着,他掀开门帘,退出内室。
青衣稳婆这会儿心慌得厉害,寻常人家的孩子刚出生时,高低都得哭上两声,偏偏她接生的这个,从抱出来到现在,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花衣婆子反应极快,当即便照着孩子屁股拍了两巴掌,她自认用的力气不算小,可孩子仍没有声音。
这可把两人吓得够呛,眼泪霎时就掉了下来,连抱着孩子的手都禁不住打起哆嗦,这可是知府大人的孩子呐,出了差错,她们搭上小命也不够赔的!
“我来……”随即跟来的谢见君紧抿着唇,接过不发一语的孩子,朝身后又重拍了一下。哪怕回来路上便做好了保不住的准备,但眼下看着云胡熬了一宿生出来的小人儿就这么直挺挺地窝在怀里,他心如刀绞。
俩婆子挤在角落里不敢吭声,心中更是将各路神仙都念叨了一遍,祈求这个孩子能出点动静,哪怕只是哼唧一声。
蓦然,孩子被抱在小被的身子一抖,“哇”的一声挥手蹬腿地啼哭起来。
哭声之嘹亮,连门外守着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笼罩在头顶上的阴霾尽数散去,谢见君暗暗松了口气,赶忙将孩子抱回内室,递到云胡眼前,“听听,这声音,可一点不比大福弱。”
“那就好……那就好……”云胡低喃着,眼皮子一点一点耷拉下来。他实在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