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笑道:“既然找到了,那便好了,侄媳妇呀,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问问你是不是看到了,可能是问得急了些,教你误会了,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
施菀低着头不说话,陆璘开口道:“既然东西找到了,那我们也不用搜身自证了。”说罢看向陈世允道:“今日因为我与贱内,扰乱了这好好的喜宴,实在失礼,望陈兄海涵。只是事已至此,我们再留下去是徒增笑柄,便先告辞了。”说完,朝陈世允拱手施了一礼,往院外而去,施菀没说任何话,跟在了他身后。
乘上回程的马车,施菀一言不发,别开头,静静坐着。
最初的自豪与开心,到现在都成了讽刺。
她竟然不明白,以为能和那些贵夫人们同坐在一起,寒暄几句,自己就真的成了她们的人。
她们可以和她说笑,和她互称姐妹,但当有人偷了东西,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那个偷东西的人。
那个和气的安平王妃,那个爽朗而威风的陈家二婶,还有拉着她叫她妹妹的袁氏,以及……陆璘。
他应该永远也不会像怀疑她一样去怀疑王卿若,或是他身旁的丫鬟绿绮吧……
她做了什么,让他这样看她,这样觉得她会去参加人家喜宴的时候
偷拿别人东西……可是,哪怕是她走在路上捡到一只金簪,她也会交给失主,不会要的,他们施家虽不是书香门弟,连个进士也不曾出过,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人,从不会取这种不义之财。
他是她夫君,三年的夫君,就算不那么喜欢她,但也不至于,这样看她……
这时,一只白色的手帕递到了她面前。
她转过头,见着陆璘,他开口道:“此事你没有错,不必太难受。后面陈家必定会来登门道歉,你不用管,由陆家来应对。”
施菀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真的哭了起来,泪水都垂到了脸上。
她缓缓接过那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将它攥在手里。
虽然他再没说什么,虽然她知道,此时换了任何人他都会说这样一句安慰的话,但这一刻,还是欢喜起来。
好像之前的一切悲痛与绝望,都被这一幅手帕抚平了。
他今日,也是受了委屈的吧,若没有她,他绝不会闹到要搜身自证的地步,但他毕竟没怪她。
会怀疑她,也只是因为他不了解她,天长日久,他会明白的,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想罢,她长舒了口气,看看手中的帕子,上面染了几点和了泪水的脂粉,说道:“夫君,这帕子,我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陆璘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才道:“不必了。”
回到陆家没一会儿,陈家便紧随其后派人过来,是陈家二爷也就是二婶的夫君亲自过来的,登门道歉,并邀陆璘与施菀再去赴宴。
陆璘自然不会去,这桩事最后就算大事化小,也不是今日的事,只是陆璘具体如何拒绝的,施菀也不知道。
她回了自己房中,低头看手中的帕子。
很素的一方手帕,只在边角处绣了几朵云纹,想来是绿绮的绣工,图样精致,针脚细密,很好看。
一阵风吹来,她手中的帕子没拿好,掉在了地上。
施菀急忙去捡,但帕子上却还是染上了一点污渍,就在她泪水沾湿的地方,怕是要用皂荚水洗才能干净。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洗一洗,随便晾晾就干了。
但她却突然升起一丝别的心思来:如果,她说这帕子被自己不慎弄脏了,洗不掉,是不是有理由再还他一幅新的?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打消不下去。
她原本是不会绣活的,只因她家乡那样的小村子不需要精致的绣花,但到京城后,她努力学做一个合格的夫人,也学着绣花,如今虽不算厉害,却也能绣些简单的东西。
比如,梅花。她知道他喜欢白梅,所以第一次学刺绣,就绣的是白梅。
想罢,她立刻找出一方柔软的白色细布来,又在自己收集的所有梅花花样里找出了最合适的一张,仔细描好样,上绷子,小心开始绣起来。
虽是要绣白梅,但纯白色的梅花瓣绣出来并不好看,她便用灰蓝色的线绣梅瓣,配上嫩黄的花蕊,黑色的梅枝,这样的梅花自有一股幽暗冷香的神韵,正好有夜间观白梅的感觉,是她觉得最好的。
她绣得精细,到太阳偏西,才刚刚绣好最后一朵梅。
绣完,她看了看,又在那梅花上方描了两句诗:百花头上开,冰雪寒中见。
她知道他不喜欢繁复的花样,所以将那字描得很小,因为小,所以绣起来费神,等这两行字绣完已是夜深。
本有些熬不住了,但想到他明日就要走,她又换了只蜡烛,将棉布裁出手帕的方形来,然后锁边,到四更的鼓声传来时,总算将这方手帕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