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楼上:“你要不要再上去跟南南说几句?”
西美黯然摇头:“算了,她在气头上,不过夜肯定不会好的。明天来了宾馆我再跟她说吧,老孙喝多了,我得早点带他回去休息,今天六点钟就起来了,中午又应酬了一桌,我看他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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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接走了西美和孙骁,顺路把东文送去卢护士那里,顾家就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煤球炉子?熄了火,灰白?的煤球被夹出来放到门外头,叠成垂头丧气的一摞子?,灰暗的路灯下丝毫没?有蜡炬成灰泪始干式的的伟大。八只热水瓶里装满了开水,顾念和斯好四只脚在红色塑料大脚盆里打?架,虎头喊烫死了,斯好喊再加点热水。顾阿婆坐在小阿凳上,发髻散了下来,垂到脚边,她一边梳头,一边伸手去试水温。
“不烫的,水这么温,要加热水的。”
虎头哇哇地喊爸爸妈妈救命。
阁楼上斯南躺在床上,两条腿举在空中蹬脚踏车,粉红色棉毛裤下头她赤脚穿着西美买的那双红皮鞋。红皮鞋实在有点嗲,漆皮闪闪发亮,芭蕾舞鞋的款式,搭扣不用?穿扣眼,隐形搭扣随便一搭就好。
“三百块买双皮鞋——有空哦伊。”斯南说归说,脸上却带着笑?。
“不生气了?”
“可惜不能退钱,”斯南用?力蹬了两下,“你这件羊绒衫和大表哥那件款式一样的呢。算她还有点良心,她要是忘了大表哥,我明天肯定不去吃饭。哼。”
斯江呼出一口气,把羊绒衫套上:“粉红颜色会不会有点怪?”
“好看,”斯南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阁楼口喊,“大表哥——大表哥上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谁是好东西?真是。”斯江气笑?了。
斯南嘻嘻笑?:“那你是坏东西?”
景生上了阁楼,三个人都笑?了,他也穿了西美送的羊绒衫,藏青色的开衫,和斯江的粉红色开衫同款。
“啧啧啧,啊哟哟,”斯南哈哈哈笑?,“应该叫小舅舅给你们拍个照。”
斯江毛估估了一下,光他们五个的这点衣裳鞋子?,差不多就花了近五千块,真正?是一大笔巨款,她能理?解姆妈的弥补心理?,大人做错了事?,要他们认错比杀了他们还难,多花点钱就心安理?得了。当?然这也是继父的大手笔见面礼,压岁钱他也给得豪迈,五个小辈包括景生和顾念,每人五百,不能说不大方,很给姆妈面子?。
“当?官的真有钱,天上下钱雨吧他们,嘁——”斯南仰面倒在床上叹了口气,她和陈瞻平辛辛苦苦天天摆摊,到现在也才挣了一百块出头。
景生捉住她的脚丫子?把红皮鞋脱了下来:“鞋子?不许上床,你妈要是知道给了你这么多钱和礼,你居然这么说,还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我管她怎么想,呵呵,”斯南两手交叉叠在脑后,“你们还不知道吧,阿姐的高考志愿,就是这个姓孙的出的主意。”
景生和斯江一愣。
“她跟我卖这好,就是想让我告诉你们呗,什么多亏了孙伯伯和上海教育局的领导认识,知道了H师大这个专业很好,让乌鲁木齐教育局的领导主动告诉她巴拉巴拉的,”斯南冷笑?起来,“也就是说她还没?跟爸爸离婚,就和姓孙的勾搭上了,要不然怎么调进?上级单位去的呢,我都听出来了,乌鲁木齐的人肯定也都知道,爸爸也肯定知道!”
“丢人!”斯南愤愤地拉起被子?蒙住自己。
再听到这件事?的始末,斯江略一想就通了。她的确没?再因为改志愿而记恨姆妈,学校、老师、专业、室友,生活一直在向前,无从比较,但遗憾永远不会消失,原谅也永远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