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骁捏了捏西美的手,眨了眨眼咧了咧嘴,男人无论多大岁数,在妈面前还是?得装小孩儿才讨喜。西美也就不响了。
老太太手脚极其麻利。西美没帮上任何忙,眼睁睁看?着她和面剁肉洗菜调馅儿擀皮子,一个钟头后,桌上铺满了饺子,跟阅兵仪式似的,横平竖直等距离,任你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一点不整齐来。母子两个一边忙活一边谈工作?谈思想谈时事,还有孙琳琳订婚结婚的大事,西美更插不上嘴,只能烫碗筷倒醋舀辣椒酱。
直到老太太走,也没跟西美说一句话。西美闷头洗碗的时候,孙骁在旁边抽着烟笑:“挺好的,我?妈那?嘴,几句话就能把琳琳她妈说哭了,没挨骂总是?好事。”
“我?宁可妈骂我?几句。”
“怪我?,小周给?你办公室打?电话打?晚了,”孙骁笑着逗她,“委屈了?怪我?,今天都怪我?。”
西美没作?声。
初五西美有了心理准备,一下班就回来,看?着烹饪书做了四菜一汤,结果周秘书打?电话来说孙骁跟着老爷子老太太去?一位老领导家拜年了。
这在北京的短短七天,西美过得惶惶不可终日,这才明白想得到的困难都不算困难,最难最苦的事根本说不出口,连她自己都怀疑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工作?不好吗?多少人挤破头也挤不进,住的,吃的,用的,根本不用她再?操心一分钱的事,一切都有周秘书解决。孙家的人为难她了吗?除了孙老太太其他人也都客客气气。你好意思跟任何人抱怨现在的日子不好吗?西美想一想都觉得惭愧。
鼻子里塞着的棉球大概是?干了,硬邦邦地堵着有点透不过气,西美捏住一丝慢慢往外抽,感觉千丝万缕都黏在了鼻孔里,随时会带出一蓬血来,她心里无端地竟生出一点痛快,最后并失望了,里端只有一星暗红色,仿佛刚才滂沱而下的血只是?错觉而已。她打?开冰箱,孙老太太留下的六十?只饺子在冷冻室里冻成了白茫茫的一坨,她伸手徒劳地掐了掐,拎起?一小瓶牛奶一口气喝完,抹了把嘴,关上了冰箱门。冰箱立刻轰轰轰地工作?起?来,空的牛奶瓶被丢进了垃圾桶。
初六中午,飞机即将降落虹桥机场。蓝的天白的云,下面是?大片枯黄的土地,要是?春天,应该是?一片沁人心扉的翠绿。西美的额头靠在窗玻璃上,不经意地转过这一念,又想起?早上六点钟突然出现在她“家”厨房里刷牛奶瓶的婆婆,她闭上眼,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孙骁虽然提前说了是?因私来沪,总有好事者贴上来献殷勤,飞机一落地便?有人来接,红旗轿车送到西郊,接风宴直接开席。席间独独西美一个家属,众人称呼她弟妹的有,嫂子的有,孙夫人的有,顾老师的也有,话语间也并不顾忌她。西美虽然不懂官场,也大概明白这些人和孙骁是?一条线上的,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顿饭吃到下午三点才散,自有会得看?山水的人安排好轿车司机,把孙骁和西美送到万春街,司机也拎得清,笑着给?了西美一个BP机号码:“顾老师要用车,直接呼我?就行,我?就在这边上随便?转转。”
西美客气地婉拒了几句,孙骁笑着摆摆手让司机去?待命。
上了楼,不想却只有顾东文?和顾阿婆在家。
“咦!我?不是?早就说了今天要回来?斯江他们人呢?”西美有点不悦